《比坏人还坏的好人——袁世凯 是窃国大盗还是为强国不择手段的奸雄?》
第4节

作者: 陈江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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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保恒,字筱午,年龄虽然比袁保庆小一岁,但本事却也大得很。他十三岁学书,十五岁学剑,打小练得文武双全,而后科场得意,二十一岁中举,二十五岁又中进士,在入伍之前,已经做了数年京官!在决定投奔父亲时,他先是在河南招募了三千乡勇,然后带军从军。这批乡勇也构成了“袁家军”的中坚力量!等到军中之后,袁保恒又能带兵打仗,而且每一仗都是冲锋陷阵、奋勇争先,军中都呼之为骁将、悍将!

  此时此刻,军帐之中只有袁家的三个男人。袁甲三看着这两个子侄,都是一脸精悍之气,既欣慰又伤感,心中反复涌起一个念头,后继有人,只可惜自己已经老了!
  念及此,袁甲三不由得咳嗽了几声,袁保恒、袁保庆赶紧上前,袁甲三却摆了摆手,示意无事。稍稍平息了一下心情,他道:“终究是没有辜负皇上的信任,这一仗,我们打赢了。”
  袁保庆笑道:“燕家小楼一战,全歼捻匪十万!活捉了黑旗军总目苏天福,真是痛快!只可惜,没有抓住匪首——”
  说到这里,袁保庆偷偷看了袁甲三一眼,昨夜临敌时袁甲三特意给他的关照,他到此时仍然不甚明了其中真意,如果不是这个“要活不要死,抓活就放走”的关照,张洛行绝对不可能逃脱。
  但袁甲三只是微微眯着眼睛,似乎也没什么要解释的。
  日期:2014-08-11 17:01:51
  袁保庆只好话锋一转,道:“张洛行、龚德树虽然没有被擒,却也落了个只身逃窜的下场,这都是恒弟的功劳。”
  袁保恒赶紧谦让道:“还是父亲大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二哥(袁保庆)又从旁协助,才促使保恒意外得了这场功劳,保恒不敢贪功。”
  袁甲三对袁保恒的态度十分满意,他睁开了眼,目视对方道:“我听说,英桂、败保又为你请功了?”
  袁保恒听见父亲问话,连忙恭声回答道:“禀告父亲大人,确有此事,不过儿子已经婉言谢绝了,可是英抚台、胜帅都很坚持。”

  袁保恒可不敢跟父亲一样,称呼胜保为败保。
  “你谢绝当然没用,他们看的还是我的态度。”袁甲三捻着胡须侃侃说道:“这一战,你率部昼夜兼程,连克白龙王庙、寺儿集、稚河集等捻匪巢穴,在燕家小楼全歼五旗军,活捉苏天福,功劳着实不小,但是这功劳,不能给你。你可知道为什么?”
  “儿子知道。”袁保恒恭声道:“父亲大人是为了避嫌。”
  “说的是,父亲子侄齐上阵,子侄得了功劳,做主帅的父亲必须矜持。”袁甲三道:“不过,避嫌只是其一,避祸才是真谛。”
  “避祸?”袁保庆、袁保恒面面相觑。

  袁甲三道:“这个朝廷是满人的朝廷,不是汉人的朝廷,所以汉臣处处受排挤,处处低于满人一等,朝廷历来最怕的就是汉人掌握兵权。但当今天下大乱,长毛、捻匪凶悍,八旗兵、绿营兵说到底已成酒囊饭袋,除了吃喝嫖赌吸鸦片,欺压百姓自家斗殴,已别无长处。皇上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朝廷才不得不启用汉臣,在地方上筹办团练武装。但即便如此,朝廷也是一边用着我们,一边防着我们。就好比曾涤生(曾国藩),他在前面冒死杀长毛,后面弹劾他的折子雪片纷飞一样涌到皇上面前,由彼及此,我也一样,背后少不了眼红的人下绊子。先前我遭和春弹劾了一次,被当今撤职交部议处,若非河南、安徽的父老乡亲替我请命喊冤,都察院的同僚替我说话,此时此刻,我尚在狱中呢!所以,我们的祸就在于我们不是满人,不是满人还建立偌大的功勋,那就是祸不可测!”

  袁保庆和袁保恒听到此处,都是心头一震,只觉脊背隐隐发寒。
  日期:2014-08-11 17:03:26
  袁甲三感慨道:“做人难啊,做官更难!你我父子兄弟一起立功,再不知道忧谗畏讥,后患无穷!以前,我年轻,捉摸不透这道理,总觉得大丈夫生于世上,就该拼命建功立业。但是现在老了,行将就木了,反而把世事看得明白了……”
  袁保庆连忙打断袁甲三的话,道:“二叔正值壮年,春秋鼎盛,千万不要作此司马牛之叹!”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这几年打仗,太用心也太用力了,积劳成疾,恐怕活不了大岁数。才五十一岁,都时常觉得头晕目眩,四肢迟钝。”袁甲三盯着袁保庆道:“人老多情,我现在越来越想家里的事情,也越来越想母亲大人,这不是好兆头——你们不要打断我的话,我另有要紧事说!”
  袁甲三突然压低了声音,一连阴沉,将头稍稍前倾,袁保庆、袁保恒四目相对,也将脑袋凑了上去,只听袁甲三密语道:“方今天下大乱,外有洋人,内有反贼,兵连祸结,已非一日。我原本以为这会是汉人的际遇,因为战事百年之内不会终结,新兵百年之内必将常练,只要能练兵,能打仗,就可出将入相,终生富贵了,在这一点上,满人不如汉人。但是在狱中的时候,我突然想明白了,事情不是这么一回事,皇上之所以抓我,就是因为我能打仗,皇上之所以放我,却绝非因为我能打仗,只是因为这豫军是我练出来的,多半将领都是咱们的家乡子弟,他们不服和春、福济、英桂、胜保等人,临阵换帅又是兵法大忌,所以才会被张洛行屡屡挫败。皇上之所以放我,是因为军情紧急,怕磋磨下去,张洛行势力做大,不好收场,所以才让我来救急。也就是说,有捻匪在,有张洛行在,我才能安全。”

  袁保庆突然一个激灵,刹那间明白了袁甲三放走张洛行的意图。
  袁甲三看了他一眼,道:“兔子被抓完了,猎狗还能活着吗?张洛行要是死了,皇上还留我何用?再一者,抓住捻匪五旗总盟主的功劳实在是太大,要是都被我们父子所得,满人还能容得下我们吗?功劳太大,皇上没什么可赏赐的,就该杀你了。”
  功高震主,必杀之罪!袁保庆心中陡然想起了这八个字。
  袁保恒点了点头,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这是老生常谈,也是至理名言,古来将相无不知之,但是建功立业风头正盛之时,还能想到这些的人,却是极少了。”
  袁甲三话锋一转,道:“但是张洛行迟早会死,捻匪迟早会被灭,我不杀他,会有别人杀他,我不练豫军,还会有人练淮军,练鲁军,到那时候,皇上依旧可以不用我们了,那又该怎么办?”

  袁保庆、袁保恒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
  日期:2014-08-11 17:04:08
  袁甲三叹息一声,道:“这就是书生带兵的尴尬,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初不该在皇帝面前请命,来河南做团练大臣。眼下,只有一个途径可以消灾,军中只留我,不留你们。我已经到了这把年纪,身子骨越发不熨贴,折腾不了多少年了,朝廷就算疑忌我,也不至于杀我,但是你们正值壮年,又跟着我东征西讨,打了这么多年仗,后生可畏!朝廷最怕的就是子承父业!我死了,豫军由你们带,你们死了,再由你们的儿子、侄子带,那就真成割据一方的袁家军了!朝廷绝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现如今,咱们一家还没到功高震主的地步,朝廷也还没有到非要除掉我们的地步,所以要及早裁剪枝蔓,让这种可能永远都不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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