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梦》
第12节

作者: 黄国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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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米贵。还是自家种的米好,你爱吃,所以我带了一袋过来;再说,我也要过来见你一面。”母亲说。
  他低头解开纤维袋的绳子一看,是自己吃惯的晚造大米,米里夹带着一些让鼓风柜未能风净的小小米糠,所以显得有点糙,但据说这才是营养所在。家里一年种稻两造,这袋米,也是在今年这个暑假里,自己和母亲、兄、嫂一起插的秧。在纤维袋的一个角落里,有一瓶黄澄澄的萝卜干。这样一袋大米,母亲长途跋涉百多公里肩扛过来。钟灏铭借着低头的机会,才让自己抑制不住的泪水滴落在米袋里,否则直挺挺地站着,那么母亲和同学们都会看到他湿漉漉的眼眶,就殊为难看。此刻他的心在痛苦地想:母亲啊,在今年6月份的高考预考,如果我不是只差那可恨的一分,我就有机会再向高考冲刺,在高考考场上再搏一场。只可惜,当时我功亏一篑,才不得不跑这么远,离乡别井,孤身一人前来高凉入读高考补习班,却害得你跑这么远来送米给我。我出生时,你常常辛苦地背着我;我现在长大了,你还背着这么一大袋的给我的粮食,我于心不忍……“你怎么弯腰这样久?”母亲问,钟灏铭赶忙直起身,也是借着这一个机会,右手从米里收起的同时,顺势用腋弯处的衣袖将眼泪一抹。然后,他“埋怨”说:“这么远,你真不要跑过来啊!就算过来,之前也要告诉我,让我到车站接你,你怎么认得了路?”

  母亲就咧开嘴笑着说:“今天一大早,我坐了熟识人的手扶拖拉机,拉着米,到了那务,然后坐那务到高凉的班车过来了。”
  “但你都不认识字,你怎么找得到我啊?”
  “我还不会问人吗?”母亲笑着责怪说。
  “学校这么大,你又怎么能找得到我?”
  “一问学校的门卫,他就将班级课室告诉了我!还带我到了楼下。门卫说要帮我背米上来,我说不用。”
  这是他最清楚不过的了。母亲虽然不识字,但是不管到了什么地方,都很懂得问人,所以母亲一直很会找路。而且母亲不会晕车,东南西北她都敢去。只是有时候去了相当陌生的远处,为了提防走错路,她就干脆不走出车站,就只是坐在车站侯车室内,让人打电话,等对方来接。
  他将纤维袋放上肩膀,跟母亲一起回到学生宿舍。一路上,母子俩话儿没完没了。中午,钟灏铭在学校食堂打饭给母亲。母亲说:“尽力吧!明年能考上大学就最好!今年高考预考一分之差的事,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挂在心上了,不要让压力太大。”母亲说。钟灏铭会意地点头。
  下午2点,他送母亲到高凉汽车站,母亲自己一人坐车回那务。
  他执意要坐车送母亲回那务老家,可母亲一听,就责怪说这样耽误学业万万不可。说她自己前来陌生的高凉都找到了;回去那务,还不是容易得多?钟灏铭遂同意。他在高凉汽车站为母亲买好了车票,然后在候车室,等着车站广播员的开车通知。期间,母亲掏出一个小小的红布包,一层一层地打开,拿出3张由10元纸币组成的卷折的30元钱。他执意不拿,或只领10元。母亲就气愤地说:“我来这里,就是要送米送钱给你做伙食的!”他明白,如果不领下,会造成母亲更多的担心,就只好紧紧地攥着这30元钱。他知道,这30元纸币,是母亲挑了15天也就是半个月的柴,步行了一共240公里才得来的30元的汗水钱。他攥紧这带着着母亲暖暖体温的30元钱,就像儿时贴着母亲用奶水将他喂养的温暖的胸脯。他微低下头,鼻子发酸,久久没有说话,只是止不住地眨眼。

  然后,他将母亲送上了高凉至那务的客车。只要母亲上了这趟车,他就放下心来了。
  客车徐徐开出车站,母亲从车右边车窗探出头来,向他挥手说:“好好读书,尽力就行啦!”他一边举手告别,一边望着远去的母亲。客车渐渐地在他眼里变成了一个点,直至终于消失于视野之中。站在公路边,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已泪雨滂沱。
  日期:2013-09-13 10:04:10
  8、“坐累了,就得站起来休息一下!”

  到蛇口后的每天清早,是钟灏铭第一个到达公司——最早一个到达,也是最后一个离开。上班时灯是他开,下班后灯为他关。他是部分同事认定的代打卡的首选代表,但钟灏铭全谢绝了。在传说中的指纹打卡快将推行前,有员工还笑称,愿将指头割下一截,交钟灏铭作代打卡之用——代理费从优。
  办公室文员李凤小姐负责公司文件打印和传真收发,公司的传真机房只李凤一人掌管钥匙。如果李凤未能在钟灏铭之前抵达,钟灏铭就透过紧闭的传真室旁的玻璃窗,焦急瞄着传真机上收到的传真。多少年前,钟灏铭趴在家乡那务供销社的窗口,贪婪地看着电视剧《大侠霍元甲》。而今他站在传真室的窗外,以当初盯着《大侠霍元甲》的视力,以不同体位来察看里面的传真机。他努力去辩清传真件的抬头,是不是跟自己业务相关的外商公司名称,或者试图从传真件顶头所显示的那行数字,察看着是源自哪里发出的传真号码,如果是0082,或者说,如果抬头是Winners Trading Co.这一公司名称,那么谢天谢地,这传真就是发给自己的了;那么,南韩客户又给他来信了,因为最近他与南韩一位客商在夏布这一品种上谈得火热,基本上每天都有一两次传真来回。当然也有不来传真的时候,每每若此,他内心就很是失落。

  钟灏铭在到公司三个月内,与巴沙做成了羊角锤出口业务,利润不错,而且是在出货前就收到了巴沙100%的货款,这样的付款方式得到了公司称赞,他以这业绩成功通过了试用期。只是此后,尽管巴沙回复说对货物质量和业务配合感到满意,但还未能订下一单。钟灏铭就开始寻找下一个进口商,通过广东省纺织品进出口公司一位同学的介绍,他认识了南韩客户——Winners Trading Co.的总裁Mr. Scott Kim,他要从中国进口苎麻坯布。苎麻主要产自我国江西、湖南、湖北和四川,如果是机织的,叫做苎麻坯布;如果是在农村靠手工造的,就叫夏布。在夏季,在我国这四个省份生产苎麻的农村里,家家户户都在自家门口放在织布机,制成一匹又一匹的夏布。韩国人喜欢用这种布料做衣服,穿起来特凉快,所以绝大部分从中国入口原材料夏布。钟灏铭经过联络,与湖南浏阳的供货商刘先武接上了头。

  “钟灏铭,你电话转你分机了,讲英语的。”高挑的前台小姐黄丽娟走过公司屏风说。遇到重要电话,她就离开座位,走进来对业务员亲**待。一听到说是“讲英语的”,钟灏铭就知道是来自南韩的国际长途。果不其然,Mr. Scott Kim,这位客商在电话中简明扼要地说,他收到钟灏铭四天前寄出的业务信函了,Mr. Scott Kim在电话中用英语问:“你能否真的能供应苎麻坏布?我想从中国进口。”

  说实在,钟灏铭不太喜欢南韩人讲的英语。根据钟灏铭素来的接触,南韩人有一个共通的语误,当他们发[sp] [st] [sk]的时候,总是发不准这些语音,他们不懂得两个音标处在一起时,相碰而产生的爆破音读法。而在前、后音标相碰之后,居然仍发出[p] [t]和[k]这些原本的音标,不懂变音,这大错特错!所以一碰到“Sport, story, sky”这类单词,钟灏铭一直没有听到有几个南韩人讲得标准的,但钟灏铭习惯了,搞得真像让交通规则不得不去适应一些专门犯规的司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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