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又再如茅塞顿开。张福强接着拍了拍钟灏铭的肩膀说：“赶快过来深圳吧！在深圳，这样灵活地做事还有很多。趁早来，那个什么卢梭的堂弟鲁迅说的？这世上什么无路，我记不清了……”
　　钟灏铭接过话茬说：“是鲁迅，可鲁迅和卢梭没什么亲属关系。是鲁迅在他短篇小说《故乡》结尾写的一段话，说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就像美国作家杰克?伦敦所写的西北部淘金故事一样。”“是的！我想起了，是鲁迅，我小学都没读完。”张福强一拍大腿叫道。但过了一会，他又对钟灏铭说，“你得赶快来深圳发展，我却认为，‘其实地上本来有很多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没了路’。”

　　大家又愣了一下，然后像是醍湖灌顶地对着张福强大叫道：“你成为哲学家了！”“不敢。”张福强摆手。
　　大家说笑着上车，张福强叫上一位朋友开多一辆车帮忙送客，向广深公路驶去。一路不断拐弯，远远近近的龙眼、荔枝林漆黑一片，但各处工业区亮着点点灯火，厂房里的雕铣机、火花机正“丝丝”地运转，不时有下班骑着自行车的青年男女说笑而过。到达广深公路边时，只见车流如鲫，喇叭嘶鸣。钟灏铭与罗振锋那班人分手，罗振锋他们往南，经南头检查站回蛇口，钟灏铭则赶回粤西。“你走好！我还得回酒家招呼亲友。你快点来深圳工作吧！深圳外贸刚刚兴起，这是一座新兴的神奇的城市！”张福强说。钟灏铭点点头，站在长途大巴车门上回转身，挥手和他告别。

　　日期：2013-09-10 22:36:16
　　3、“只管结果，不理过程！”
　　返抵粤西的钟灏铭不久有幸真正到了一趟深圳，在招商（蛇口）国际贸易有限公司进行过面试。再回粤西后，每临近节日，就向这公司人事部长陈小梅寄贺卡，这给留下了深刻印象。一声问好，一次机会。后来一天，陈小梅看着桌面玻璃板下压的一张精美贺卡，上面显现钟灏铭清秀工整的钢笔字。由于公司最近要招入一名外贸业务员，她就想到了钟灏铭。她一个电话打到粤西，几天后，钟灏铭在原单位办好了工作借调手续，提个红蓝蛇皮袋迳奔蛇口而来，终于入职公司进出口七部外贸业务员，开始了试用期。

　　事实上，钟灏铭当初毕业分配到粤西，半年未到，单位就分给了他一套三房一厅90平方米的新房。房子产权属于单位，但只要钟灏铭在单位里长期工作下去，这套房就属于钟灏铭所有。然而，他竟向单位退了这套房。“崭新的三房一厅，很多人一辈子都求不到，你却退掉了，不可惜吗？”钟灏铭原单位的同事和当地亲友都问他。钟灏铭说就是想到深圳工作，退房后他就破釜沉舟了，将只一心在深圳打拚。

　　招商（蛇口）国际贸易有限公司办公室有六百平方米，呈四方形，在四面靠墙处，用胶合板隔成了总经理、副总经理和进出口部共十个部门的办公室，在公司办公室中间，以面对面的方式摆放着五排业务员的办公桌。
　　这是12月下旬的一天上午，招商（蛇口）国际贸易有限公司关于1992年度业务动员大会召开。会议室是一个长方形60见方的大空间，中央空调开着，中间放着一张长方形的鸡翅木大桌，主席位上坐在总经理何寒巩，他来自四川，五十开外，脸胖，穿一身西服，斜靠在黑色大班椅上。室内32名进出口部正副经理和外贸业务员列席，每个人的胸前都放着自备的业务笔记本、签字笔和一杯水。在会议室靠窗口的位置上，钟灏铭边听边做笔记，那副认真的劲儿，不亚于正接受着理发师的剃须一样，不越雷池。

　　“来！让我介绍一下我们公司的新同事钟灏铭”，何总指向钟灏铭。钟灏铭马上站起，向大家毕恭毕敬地鞠躬，微笑着连声说：“请多指导！”然后坐好。

　　“深圳特区改革开放初期，特区开荒牛之一袁庚同志提出过‘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的名言，这句话振聋发聩，让全国人民都感到震惊；1988年初，李燕杰和曲啸先生与蛇口青年发生过思想观念的碰撞，于是发生了全国瞩目的‘蛇口风波’事件，议论纷纷；早几个月，钟灏铭为了能使自己成功地进入深圳特区工作，当初在我们公司接受人事部长陈小梅的面试时，他独辟蹊径，提出了‘无偿试用一星期’的建议，这是他推介自己的一种特殊方式，一句响亮口号，是一大卖点，一种全新的理念。我欣赏。”何总滔滔不绝地说。

　　会议室产生骚动，大家都把新奇的目光投向钟灏铭，钟灏铭感到脸上一阵火辣。
　　“至今，钟灏铭在公司工作已超过一星期了，根据我的观察和公司主管部门经理的反映，这一星期，试用合格，”何总满意地说，“其实，我们公司录用他，主要是欣赏他提出‘无偿试用一星期’这一全新理念，这显示了他的自信心和事业冲劲。当然，我们不会无偿试用，即使不合格，这一星期，他为公司付出了劳动，我们也会照样支付工资给他。”
　　钟灏铭钦敬地望着何总，微微点头。
　　接着，会议集中在新一年的业务开展话题上。

　　“……我们公司是一家综合性多种经营的进出口公司，出口产品由业务员自己决定。业务员月薪人民币600元，另发港币200元，每位业务员明年的任务是，创汇300万美金，创利50万元人民币，这是指净利润。对完成创汇、创利任务的业务员，公司从其所创造的纯利润中，计提给予20%的业务提成，同时给予调入深圳的户口指标，这以完成创利指标为主，创汇指标只作参考。我相信在座的业务员，大都还没有深圳户口，都梦想能得到一个户口指标，成为真正的深圳人。至于每单业务，业务员必须先自垫费用，等到业务做成，收到外汇并结汇后，才报销相关费用。而且，每单业务执行之前，业务员先拟好《成本利润预算表》，交由其部门经理签字，再由公司主管业务的副总经理周杰铭签字，最后交到我这里批准，再执行。”

　　坐在何总身旁、主管进出口业务的周杰铭副总经理长有一脸坚硬的胡子，他补充说：“实际产生的业务费用与预算费用要高度接近，不得存在较大出入。”在周副总一边坐着的人事部经理陈小梅正运用速记法，飞快地作着会议纪要，她曾做过媒体记者。
　　“业务做成，才能报销费用。”钟灏铭咀嚼着这句话，这跟自己在粤西工作时不同，极具挑战性，这对于公司是最大程度压缩成本的一种做法，那么，每一笔业务开始之前，哪些费用该出，哪些费用不该出，经手的业务员就要认真权衡清楚，得要自己先垫，公司不预支费用。
　　在一阵沉默之后，业务员吴歌发言：“这还是单干性质吧！”“是，是一条龙，也就是一‘脚踢’。”何总回答。“这跟‘分田到户’有什么区别？”会议室内议论声声。
　　“是单干，是‘分田到户’。竞争是相当激烈的，我们不能吃‘大锅饭’，但公司不鼓励业务员人人自我，各自为政，希望各位在业务上互相配合好，互相帮忙。既强调单干性质，也提倡团队合作精神。同时，公司后勤办公室、财务部、报关部和单证部会密切配合好十个进出口部所有业务员的一线工作，公司103名员工要团结一心，众志成城。当然，公司只是提供业务员一个平台，一个让大家发挥潜能的业务平台，这是我的施政方针。你们业务员要对公司负责，而我代表整个公司，同样地要对主管我们的蛇口工业区领导负责，”何总说，然后更加严肃地提出：“这是公司的原则，不得讨价还价。在业务上，我们只管结果，不理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