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10-23 11:51:09
　　8、首遇难题
　　等其他人离开，钱达生和邓春云谈了谈同乐村架桥的事。
　　白天来松林乡的路上，钱达生看见有几个路段正在施工，现场人来人往，男女老少都有。他们用最简单最原始的工具，如锄头、铁镐、背篼、箩筐等等，将原有的路基挖开，再把泥土和石块运走，然后在挖断的道路中央立几排水泥桩，水泥桩顶端搭起预制板。已经能见到桥的雏形，有几个人在用拌好的水泥浆给预制板桥面勾缝。钱达生叫住一个挑箩筐运土的中年男子询问情况，才得知他们是同乐村的农民，修桥是村里安排的基建项目，几乎全村人出动，不分昼夜突击作业。此刻，坐在松林乡招待所客房里，钱达生希望同乐村的村主任邓春云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钱达生直截了当问，邓主任，修桥的基建项目你们村向乡政府申报了吗？
　　邓春云说，报了，但是批文一直没有下来。
　　钱达生说，既然没有批文，就是违章建筑，施工无人监管，而且道路桥梁关系到生命安全，你们简单搭几块预制板，质量过关吗？安全有保障吗？
　　那个桥只走走人，又没的机动车通行，承载能力应该没有问题，邓春云挠挠头说，钱局长你是晓得的，农村的工程就是个这样子，多少年了，不论修房盖屋还是铺路架桥，村民自己组织起来干，自己监管自己，我不敢说百分之百保证质量，但是，请局长相信，农村人也很惜命，我们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头头是道让钱达生有点恼火，他很不客气地说，即使你讲的有道理，架桥首先是为了便利交通吧？可是你自己去看看，原先的路被你们挖开，新架起的桥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哪里是让人走的？简直是在设路障！自从你们开始施工，附近村子的人去乡政府和清河镇都要绕道，你们村做出如此愚蠢的决定，我暂且不问原由，也不追究责任，只限你们三天之内全部拆除！
　　邓春云面露难色，咬咬牙说道，钱局长，虽然我是村主任，这件事我一个人也做不了主，修桥是召开全村村民大会通过的，施工这些天投入了巨大的人力和物力，而且村民做的是义工，他们的成果，不能说拆就拆，需要经过全体村民同意。
　　钱达生点点头，说，好，你这个村主任当得好！你回去后，这两天就组织村民大会，我让乡政府安排干部前往参加，让他们先和村民沟通一下，必须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邓春云回自己的客房时，已到凌晨一点钟。钱达生困乏至极，简单洗漱一下，赶紧躺到床上。可是，他却久久无法入睡。
　　刚到松林乡便遇见如此棘手的问题，村民在即将开工的成渝高速途经路段架桥。从刚才与邓春云谈话的情况看，他们是有意为之，而且决意向筑路筹备工作也就是向他这个副局长挑战。如果仅仅是同乐村或者松林乡某些基层乡社干部的行为，事情好办，采取行政手段就可以处理；倘若果真是全体村民的意愿，如果采取强硬措施拆除，恐怕会激化矛盾，过犹不及……这个难题该如何化解，他还一筹莫展。

　　窗外突然有滴滴答答的声响。早晨的天气预报说，近一个星期本地区都是小到中雨。钱达生下床，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窗户玻璃上果然挂着一串一串的水珠。现在他了无睡意，索性穿好衣服，搬一把椅子坐到窗户前，看那冬夜里无边无际的黑，在雨丝纷扰下如波涛汹涌的瀚海，一点一点把他吞没。
　　钱达生清楚记得，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公社学大寨修梯田，要把卧龙山作为样板，第一步就是在钱家冲的坟山上开展平坟运动，当时钱氏族人全体出动，举着锄头扁担冲进公社，和公社民兵僵持近一个月，前后死伤二十余人，钱氏族人无论老幼都毫不退缩，最终迫使公社放弃卧龙山样板。而那次事件的领头人竟是他的姑姑钱玉枝。事情过后，姑姑不仅被罢免了钱唐村小学校长的职务，还被送到公社的石料场劳动。她的腿就是在石料场受伤的，每逢天气变化会隐隐作痛。姑姑现在已经上了年纪，等处理完同乐村的事，先回钱家冲村看看，陪她住几天。此时冬雨绵绵，少有人居住的老屋会愈加寒冷。

　　钱达生打了个寒噤，起身走到床边的简易衣柜前，挪过一张椅子，踩到椅子上，取下衣柜顶上自己的旅行箱，打开，想找一件能够御寒的衣裳，等明早起床后加在身上。在箱子里翻来翻去，他才想起带来的毛衣连同岳父捎给姑姑的毛毯都盖在石匠婶身上了。石匠婶此刻应该到达清河医院，不知道她的病情怎么样了？明早得去看看，顺便到镇上买件毛衣。
　　日期：2013-10-23 11:51:39
　　想到毛衣，钱达生不由想起了妻子何群，心上眉尖都挽成一个结。
　　昨天在县委开完动员大会回家，钱达生告诉何群他要下乡，可是，何群说她也要去甘孜。早晨临走是他自己动手收拾的行装，装那件毛衣的时候，他发现袖边已经开线了，需要补织，但何群已经先他一步出发了。一个县局级的副局长，带着一件烂了袖边的毛衣出门，应该属于冷笑话。不看男人的妻，只看男人的衣，跟何群这样的女人生活，与单身并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