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5-06-26 13:48:14
　　第二十章
　　“一切都非常顺利，你的表现非常棒，远远超出了我的期待，我不得不祝贺你，你的不懈努力使我们的计划有了个非常好的开局。只是你比预定的时间早离开了十分钟，而且你忘了照原计划拿出信和笔，你也忘了告诉他，你之所以喜欢到哪儿是因为你喜欢咖啡厅的装饰中独有的拉丁风情和那面难得的波斯挂毯。另外你不应当拒绝他的鸡尾酒，你不应当对是否接受他的鸡尾酒表态，你应当对此持无所谓的态度，等鸡尾酒真的被端到桌子上你再作出决定。”颜慧如说。

　　“我没料到他上来得那么快。”肖又嘉辩解说。
　　“一切都怪那个外语系的捷克留学生，他只顾着和你搂搂抱抱忘了按照事先的计划在你上楼后再推延两分钟的时间。”颜慧如不满地说。
　　“他还老想占我便宜——”肖又嘉说。
　　“这是个好现象，说明你对男人有很强的吸引力，你应该觉得欣慰。”颜慧如说，“现在的问题是你把本来可以一次解决的事情弄成两次。”
　　“主要是他突然说他喜欢波德莱尔的《恶之花》，可我还没来得及看这本书，怕穿帮，所以——”肖又嘉羞愧地说。
　　“即便你准备得再充分，他也会突然说出你可能不知道或使你为难的事情，这很正常，你可以有很多方法来应付，比如你可以表示你不喜欢这位本作品的风格，你可以说关于波德莱尔你只喜欢她些的散文而在诗歌方面你更喜欢英国或俄罗斯的诗人。或者你可以直截了当地说你不想讨论这个问题，因为这会使你想起某件你不愿意回想的往事，至于是什么往事你可以回家以后躺在床上慢慢编造——老天，你在中文系哪怕只是鬼混了四年也不至于在这个问题上应付不了他吧，要是这件出乎意料的事发生在你不擅长的领域我简直不能想象你会怎么办。你要记住，无论出现什么意外，你唯一不能有的反应就是惊慌失措。”颜慧如停了一会，然后用比较缓和的口气说，“好在你今天的表现不算惊慌失措，换句话说，你作出了还算符合身份的反应，这说明你的自信心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努力得到了很大的加强，你知道女人的自信心是怎么来的吗？”

　　“不知道。”肖又嘉茫然地说，她几乎不敢在颜慧如面前表现出对任何事情的了解，因为这样的表现会招致她猛烈的冷嘲热讽。
　　“是从男人身上得到的，男人投向女人的每一次赞许的目光都会转化成她的自信。”颜慧如说，“我敢说这些日子你得到了越来越多这样的目光。”
　　肖又嘉的脸红了，她不好意地笑了笑。
　　日期：2015-06-26 13:49:49
　　“我记得我曾经建议你带本《浮士德》，你为什么换成了这本？”颜慧如把那本《巴黎的忧郁》摔在桌子上。
　　“因为——”
　　“因为你觉得《浮士德》是只有老头子才会喜欢的古董，因为你觉得《浮士德》的翻译实在枯燥乏味以至于你连花几分钟看看都觉得无法忍受，因为你还觉得波德莱尔比较时髦，可以显示你所谓的高品位，你实在是个自作聪明的蠢才。”
　　肖又嘉无言以对。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带《浮士德》吗？”
　　肖又嘉摇摇头。
　　“唯一的原因是，《浮士德》是你在大学从欧洲文学史中真正了解过的不多的诗作，万一你遇到某个变态的人非要和你讨论的话你至少能在餐桌上应付。事实上他不可能看过《浮士德》，而波德莱尔写的那些哗众取宠毛骨悚然的下三路的玩意才真正可能使他这样的人觉得好奇，现在你自作自受，只好把波德莱尔那些恶心的文字完整地看一遍，特别是那本令人作呕的《恶之花》。”颜慧如说，“今天你就去买这本书，由于这笔开销是因为你的错误造成的，买书的钱你得自己掏腰包。”

　　“等会我就去买，只是不知道能不能买到。”
　　“理工大东门拐角处有家附庸风雅的福建珠宝商人开的书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一定有这本书。”颜慧如说。
　　肖又嘉点点头，然后她小心地问：“我什么时候再去见他？”
　　“人的行为往往会在无意识中暴露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如果你明天就出现在那个地方，会给人什么印象呢？会使他觉得你急于去见他，当然，这种认识肯定是潜意识的，他自己当时未必会擦觉到，但这种潜意识的认识会影响到你们接下来交往的一切方面。同样的道理，如果你把见他的时间拖得太长，同样会使他觉得这是你的一种有意识的行为，也会在无意中增强他对你的某种错误印象。我们来分析一下现在的状况，毫无疑问，我可以断言他现在已经对你有了某种很浓厚的兴趣，并且急于和你交往，但你呢？事实是，你现在的生活、心情、习惯没有因为这件事发生任何改变，你对这个人以及和他有关的一切都一无所知，到目前为止，你只知道他是一个普通的酒店工作人员，他对你这样的女人是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吸引力的，你回家睡一觉就会忘记他。一句话，他现在在你的心中还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你当然也就不会为他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所以，你要做的就是，保持你的习惯，若无其事地继续你的生活，我建议你象过去那样，两天后再出现在那个地方。”

　　日期：2015-06-26 13:51:11
　　“好的。”
　　“谈谈对他的印象。”颜慧如说。
　　“没什么印象。”肖又嘉说。

　　“总得有一点吧。”
　　“很有礼貌，英语很流利，说话做事很得体，不象我想象中的那样——”肖又嘉努力回想着他们相处的短暂的几分钟。
　　“糟糕。”颜慧如把她没有说出口的两个字补齐，接着说：“无数的事实证明，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第一印象往往是最准确的，因为这个时候他是用一种最客观最公正而且没有带上任何个人情绪的眼光来观察他，你和他相处的这几分钟对他没有产生任何负面看法，说明他并不是一个令人生厌的人，至少对你而言不是。而更为重要的是，这种好感的产生往往不是一个人的单一感受，是相互的。”

　　“也许吧。”肖又嘉说，“不过这好像和我的工作没什么关系吧。”
　　“当然有关，因为这减轻了我的负担，可以省去我教你如何与一个你讨厌的男人相处的无聊工作，当你喜欢和某一个男人相处时，你就会不自觉地去观察他，研究他，适应他，这是女人的天性，这种天性比任何老师教出来的成果都更可靠，而我只需要提醒你不要因为被这种天性所蒙蔽而失去理智。我对今天的工作很满意，虽然我从来不同意所谓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这种夸张的说法，但我确实看到了成功的某种可能性，这种可能性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想象，而是一种可以预见的现实，只要我们足够耐心，足够小心，足够聪明，同时不犯愚蠢的错误。”

　　颜慧如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狠狠地瞪了肖又嘉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