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麦浪》
第12节

作者: 麦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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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义买东西有个讲究,他不是看见什么就马上买,而是先在集上转一圈,看看什么东西少,什么东西多。东西少的就赶紧买,不然一会就涨价;东西多的就不用着急,等到快散集时就会降价。这样既能买全了东西,又能省下一些钱。
  天义在集上转了一圈,买了几样比较紧缺的东西,准备先送回家,吃完早饭再来买那些大路货。走到集口,正好与张志和打了个照面,张志和便问天义:“你买的青蒜多少钱一斤?”天义道:“一毛八。”张志和摇着头道:“这么贵,这是人吃菜呀?还是菜吃人呀?”天义说:“唉,多少买点,来了亲戚凑个盘子吧。”两人说完便各走各的了。
  张志和是出了名的铁算盘,他从十九就开始赶集,不但赶大洼的集,还赶周围的集,价钱不经过反复比较是不会动手的。别人都笑他为了省个毛儿八七的,跑那么多冤枉路。他就很认真地说,当社员的弄个钱容易吗,别拿着自己的血汗不当。
  张志和在集上转了一圈,什么也没买,但他已把价钱问了一遍,心里有了数。他觉得还不到下手的时候,便打算先去九队理发店理个发。来到理发店,看到挨号的有两三个人,其中林子坐在最前面。理发员“小旋风”给一个人理完了,喊了一声:“下一个做好准备!”林子马上站起来,解开脖子上的扣子,把袄领子卷进去,伸着脖子等着。“小旋风”是九队理发员的外号,他走起路来步幅虽小,但频率很快,脚下常常带起一股小旋风。他理起发来也像刮旋风,顾客往转椅上一坐,只听喀嚓喀嚓一阵响,五分钟不到,一个头就理完了。

  林子伸着脖子坐到转椅上,“小旋风”拍拍他的肩膀道:“票呢?”林子摇头晃脑地说:“大过年的,还能不给你钱吗!”说着把五分钱扔到桌子上。“小旋风”见屋里几个人都瞪着眼看他,便捡起那五分钱扔给林子道:“这里不收现钱,到会计那里买票去!”林子见“小旋风”较了真,口气软下来说:“街里街坊的,照顾照顾吧,下不为例。”“小旋风”毫不客气地喊道:“让开,让开,下一个!”等着的人忙走过去。林子只得站起来,悻悻地一边往外走,一边嘟囔道:“装什么假正经!‘小旋风,理发员,明收票子暗收钱!’谁不知道呀?”“小旋风”红了脸说:“你们可都看见啦,一毛钱一张票,这个二流子拿五分钱来胡蒙,占不到便宜就糟蹋人!”那两个买了票的人都说:“社会风气不正,就是这种人造成的。”张志和只是笑,也不插话。

  日期:2013-06-24 23:16:20
  过了一会,前面两个人都理完走了,张志和便笑着对“小旋风”说:“刚才我去买票,会计没在家。”说着把五分钱塞到“小旋风”的衣袋里。“小旋风”四下撒摸了一眼,冷笑道:“你说那小子少找吧,守着那么多人,就往桌子上扔钱,这不是找我的难看吗?”张志和忙说:“是呀,那家伙是个二百五!”
  “小旋风”给张志和理完了发,又刮了脸,收拾干净了,把围布一掀道:“咱们是熟人,这次照顾你,下次想着买票啊。”张志和嘴里应着说:“是,是,下次一定买票。”心里却在偷偷地笑:“世界上哪里有这样的买卖,买的得了五分钱的便宜,卖的沾了半毛钱的光,一举双赢!”这样想着,满面红光地出了理发店,朝集上逛去。

  日期:2013-06-25 13:23:42
  买了鞭炮,孩子们就沉不住气了,这里“砰”一声,那里“叭”一声,有了鞭炮的硝烟,年味便越来越浓了。蒸馒头的,出豆腐的,家家户户的饭屋顶上都热气腾腾的。冬梅家里没有大锅,馒头是在二叔家蒸的,天义媳妇还帮着冬梅妈出了豆腐。冬梅是第一次见出豆腐,豆汁烧开锅后,二婶往大锅里点卤水前,告诉大家都不能说话,一说话豆腐就会点不成。冬梅几乎摒住了呼吸,看着二婶手里的勺子轻轻搅动,锅里先是出现了丝丝缕缕的絮状物,接着,便聚成一团一团的豆腐脑。冬梅觉得实在是神奇极了。看到豆腐已经点成,二婶凝重的脸色舒缓下来,便让冬梅妈和冬梅抓着簸箩里纱布的四角,她用一个葫芦瓢把锅里的豆腐脑舀到纱布里。舀完了,便将纱布对角系住,上面放一块木板,木板上再压一块石头,就大功告成了。二婶又告诉冬梅娘俩,用出完豆腐的浆水洗头,头发又滑溜又亮,冬梅便提了一桶浆水回家。

  大人们忙着准备过年的东西,耐不住寂寞的孩子们就在房前屋后疯闹。由于天气晴朗,温暖的阳光把屋面上的雪都晒化了。屋檐上的冰凌子“哗啦”、“哗啦”地往下掉,孩子们便欢叫着抢起来,塞到嘴里“咯嘣”、“咯嘣”地吃不花钱的冰棍。
  大年三十,孩子们数着盼着的这一天终于来了。天一擦黑,大洼村里,东西南北,各条大街上便响起了阵阵鞭炮声,各种烟花也都燃放起来。这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家家户户,不管大人孩子,都来到街上,感受一年的热闹。人们把买来的鞭炮烟花在自家门口或胡同口点放,哪里放的鞭炮多,哪里的烟花好看,就显示哪里的人家过得红火。
  安平街上,天白和老田家鞭炮响的时间最长。今年,天佑又给天义和天白家的孩子买了一些鞭炮,所以,天白家就更胜一筹。
  冬梅、叶子这些姑娘们不放鞭炮,都到大街上看热闹。大刚、强子、小勇、小猛兄弟四个,正在胡同口燃放一种独特的烟花。这种烟花是大刚从民兵训练的臭弹中挖出的火药,加上草木灰、铝粉、铜粉制成的,放起来五颜六色。“这花好看!”姑娘们都跑过来围观。大桩拿了个二踢脚,“砰”的一声没上天,却砸到地下,又弹到墙上响了,吓了大家一跳。强子气得骂道:“傻瓜,不分上下头吗?”大桩嘿嘿地笑着说:“过年了,崩崩穷气!”

  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快看东边!那是放的什么烟花呀?”大家朝东看去,就见东稍门那里一片火光烈焰,人们马上呼隆呼隆地跑过去。原来是王林子点着了一捆玉米秸,老叫驴婆子一边扑打,一边骂:“王八羔子,败家子,做饭都不够烧的,还在这里糟蹋!”好不容易把火弄灭,只剩下了一堆玉米根。
  天义家的大小子长生,放完了自家的鞭炮,又和伙伴们满村转了一圈,看到都放完了,这才回到家里。热气腾腾的水饺已经上桌,长生饿了,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吃了半碗,才发现没吃到一块肉,便问:“娘,咱家不是买了肉吗?怎么是素饺子?”天义媳妇说:“肉还留着待客呢,等走完了亲戚再吃。”奶奶接着说:“这孩子,过年吃素饺子,一年都肃静。”
  日期:2013-06-26 00:08:21
  初一这天,谁家也不再干活,除了吃好的就是玩。早晨吃完了饺子,人们都穿上新衣服,到大街上去团拜,看热闹。因为磕头拜祖宗的旧风俗已经废除,而新的拜年方式还没有建立,所以人们只是笑嘻嘻地握握手,互相问候一句:“起得挺早呀!”就算拜了年。其实这是过去人们常说的一句老话:“早晨起得早,捡个大元宝!”就是祝福发财的意思。现在人们只说前半句,把后半句省略掉,就避开了搞封建迷信的嫌疑。这也是老百姓的智慧,不然,满街筒子的人笑嘻嘻地拉着手,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言不发,那可是太滑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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