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07-24 10:4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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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里开始有了声音，但这比之前在广场上的那一波秩序要好得多，毕竟这里有让他们敬畏的东西。人一旦有了敬畏的东西，做事情就不会那么没有底线。而其实近几年来国人最缺的就是让他们敬畏的东西，譬如说信仰。
　　车停下，灯未灭，李凉倒是隐隐看得出来，那是辆奔驰维亚诺小型客车。车门一拉下来五六个人，其中两个端着枪站在最外围，另外的三个紧紧围在一个胖子周围，而后面还有两个像是提着医疗器械的家伙跟在后面，最中间的多半就是传说中的大老板了。
　　人群立即鸦雀无声，只见包括奔波儿霸和霸波儿奔在内的五个候选人走上了前，倒是没有跟见了皇帝似的立马腿软跪下，但那种毕恭毕敬的神态也基本上跟奴才见了主子差不多。
　　一阵畏畏缩缩的交流过后，站在大老板身边的三个年轻人气势汹汹地走上前，把五个候选人各踹了两脚，显然，要换届了。

　　在远处的李凉三人洞若观火，低声私语。
　　“你们两个有没有把握拿下这场子。”李凉问。
　　“没有。”刘荆轲直截了当道，“外围两个拿枪的和中间那三个空手的，都有功夫，而且身手不错，一对一问题是不大，但我们二对五的话，胜算几率要小点，况且他们手里还有枪。从哪边冲过去不被发现还是个得先解决的问题。”
　　“可咱们也有枪啊。”李凉道。
　　“这么远的距离，对于咱们三个的枪术来说，想要一口气狙杀他们不太可能，况且就算是打死了一个，看他们的伸手，早在咱们开第二枪的时候就能躲起来，这样打草惊蛇就得不偿失了。”刘荆轲道。
　　“操，战前准备不足。”陈豫让吐了口唾沫，愤愤道。
　　而就在此时，只见那群人里最外围右边拿枪的忽然平地倒了下去，人群还没来得及乱，另一个也倒了，短短两秒钟发生的事情让人措手不及，那帮子乙病患者吓得发蒙，站在大老板身旁的三个人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利索地将大老板推进了车里，但就在他们想回身动手的时候，又是两秒钟不到的时间内全都倒下，大老板见状惊慌不已，而乙病患者们已经快速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恐惧中一哄而散。
　　这是神的谴责么？

　　身后那俩医生还没来得及钻上车，驾驶员仓促启动车子要倒退，这时候一个身影从桥底的湖水里爬了出来。就像是水怪。
　　横生枝节。
　　“爷，什么情况，你布暗哨了？”陈豫让惊道。
　　李凉摆摆手，让他别吱声。
　　那个身影，身长体阔，远看起来很是壮硕有型。就在他爬上岸的那一刻，正对着前面的车玻璃，一抬手，玻璃裂开，车停住。司机死了。
　　而与此同时李凉这边的三个人都看清了，这家伙用的是手枪，枪头上多出的一块，是消音器。
　　车上的大老板吓得六神无主，只听那水怪用霸气邪横的语气大声道：“滚下来！”
　　大老板终于知道了自己该干什么，心里因为有了底而好受了许多，立马跟个三孙子似的从车上屁滚尿流地窜了下来，连头都不敢抬，生怕触犯了道上的规矩被人一枪直接崩死，因为一旦碰上劫道的，如果没看清脸，或许还有点生还的渺茫希望。
　　两个医护人员自然更不敢动弹，吓得抖如筛糠。
　　水怪对着他们站着，姿势非常嚣张跋扈，就跟个拦路打劫的山大王。

　　“爷，咱们是在这等着坐收渔利还是怎么着。”陈豫让问道。
　　“废话，当然是观望。”李凉道。
　　“我怎么感觉那家伙头长得挺怪的，中间高出一大块来。老刘，你发现了没有。不会是他娘哪个长畸形的乙病患者来抢药的吧。”陈豫让分析道。
　　刘荆轲没理他。
　　水怪把枪收了起来，却并不急着说话，很随性地从兜里摸出根烟填进嘴里，估计都湿了，而且这家伙不用打火机，用的是火柴，划了一下火苗微现，点上烟后潇洒地一甩，丢进了湖里。
　　“草，这时候装什么逼。有事赶紧说事，别耽误爷爷们干活。”陈豫让隔着远小声骂道。
　　乙病患者们早已作鸟兽散，大老板等三人也不敢动，仿佛整座瘦西湖的场面全都在那怪物一人掌控之下，颇为自得。

　　良久，烟在这种渗人的静默中抽到一半，那怪物忽然说了话，声若霹雳：“臭小子，赶紧滚出来！”
　　李凉一愣，忽然觉得这声音怎么是如此地熟悉。
　　“我操，他还有暗哨？”陈豫让道。
　　“这是说咱们。”李凉很淡定地盯着怪物道。
　　“说咱们？”陈豫让讶异不已。
　　这话问完，李凉忽然放松了下来，笑道：“碰上老熟人了。”

　　当即从藏身处站起，朗声朝着那边笑道：“操，大流氓！”
　　刘荆轲和陈豫让一愣，没太反应过来，只听那水怪也朗声回应道：“小兔崽子。”
　　自己人。
　　李凉领着头走了过去，等到了跟前能看清的时候，陈豫让才发现，原来这个人的头不是长得畸形，而是留了个潮头，两边的头发都剃得光光的，仅仅在中间留了一道跟鸡冠子似的直发。
　　当怪物转过脸的时候，笑容竟还是那么专横凌人，脸上从额头到下巴斜拉着的一条大刀疤，触目惊心。
　　李凉从他那种无赖的眼神里，想起了年幼时候的某个回忆。
　　就在他远还没出生的某个年份，美国有个叫马丁西科塞斯的导演拍了部和杀人有关的电影，叫《出租车司机》，里面有个主角叫罗伯特德尼罗，他留了个发型，叫莫西干。
　　而就在二十年前，李凉刚刚三四岁的年纪，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在李家的传达室里将这部经典老片翻来覆去地看了有百八十遍，而自从他千里走单骑悄悄去了趟北京再回来，从那以后，在上个世纪中国海边的那座富饶小城里，在某个名冠全城的大地痞的车上，多了个留着莫西干发型的司机。喜欢用一支手柄极短的格洛克。

　　二十年后的今天，此人已年过五十。可发型却从未变过。他依旧留着莫西干，依旧爱着德尼罗，依旧看着出租车司机。
　　而那股与发型相伴而生的嚣张面容，愈发老练。
　　这就是小时候全城里唯一一个敢把李凉丢到三米高的天上不怕摔死他的人。
　　这就是李凉小时候连同外号天天挂在嘴边的那个人，大流氓，张茅蕉。
　　“你在和谁说话？”李凉出乎意料地走上前楼主了他的脖子，拉到和自己一般高的位置，用额头顶着他的莫西干道。
　　陈豫让当然理解不了这句凭空里冒出来的经典台词的意义，但张茅蕉却肆无忌惮地笑了，这个三秒钟杀死五个人的怪物，笑起来是那么令人胆寒。
　　身后的刘荆轲觉得，李凉搂着的分明不是一个人，而是只老虎，那皱纹颇深的额头上，分明写着一个横行霸道的王字。

　　瘦西湖畔没有风，是股吃人喝血的寂静。
　　“这么一把老骨头在水里泡这么久，也不怕生了锈。”李凉放开他道。
　　“人老了，应该多泡泡澡。”张茅蕉笑道。李凉觉得这略带沙哑的声音很亲切，但刘荆轲和陈豫让听了却不怎么舒服，而对于身后的大老板三人来说，更是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