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李凉当然不能直言了当地跟她说一年不见胸大了不少，可又实在没有比这更多的了解，索性装作莽夫一般直入正题，“过得好么？”
　　孙小眠似乎也记起了当年执着地跟着李凉烟花三月下扬州时的无知，那时候战争还没来，这里还是个诗情画意的地方，但她同时也当然忘不掉今天被困在这里无法脱身整天以吃死耗子肉为荣的生活终究还是拜李凉所赐，因此，女人的无情就是彻底，瞬间收了恬淡转为一脸阴暗道：“你觉得呢。”
　　终于找回了熟悉的感觉，李凉这下不陌生了。这就好比原本看上了个美女迟迟不敢接近，结果偶然间发现这美女原来是只鸡，而且还会主动上门要价，这可就顺其自然得多了，抛却那些风雅的幻想，这种直截了当的交流方式让嫖客很受用。
　　李凉道：“你想不想回西北。”
　　孙小眠嘴角抽动，忍着没说。
　　“我知道你想。”李凉为了给自己打气，点了根烟，很屌的样子，“你应该知道，其实我如果想把一个人弄出隔离区，跟玩似的。”
　　孙小眠显然比半年前成熟了很多，很出李凉意外地把他的烟拿过来，自己也点上一根。
　　这烟本想用来辅佐自己，谁料反被对手拿去为其所用，成了打击自己气势的利器，李凉觉得真他妈荒诞，他当然不能问孙小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孙小眠没有说话，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李凉强撑道：“其实你知道，在我们家的势力面前，你傍上的那些大款根本就是些小毛毛儿，只能带你领略死前的狂欢，却绝对不会给你生还的机会，所以么，你考虑下，是继续在云台阁吃耗子肉，还是回大西北喝小米粥。”
　　孙小眠当然心动，但一年的风尘历练早已让她学会了凡事不动声色，这比李凉熟练多了，良久才问：“什么条件。”
　　明明她此言一出李凉已经占据了主动，却丝毫没有胜利者的喜悦。
　　“我觉得乙病有得治，但是找不到关键人物。所以么，只要你能把你从那些所谓的富人区里得到的一切对此有价值的消息都告诉我，等将来我差不多搞到治疗方法的时候，我就算跪下去求李百拂，也会给你条生路。”李凉道。
　　“是你把我带到这里的，你本来就有责任把我带出去。”孙小眠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忽然生出种温柔，不知道是不是装的，但李凉的心却很没骨气地软了一下。孙小眠继续道，“如果现在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了你，恐怕你也不会立马跪下来求你爹把我弄出去，所以，既然是交易，至少也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过我可以先告诉你个秘密，你爸爸已经派了人在扬州盯着你。并且，你最好不要管这个闲事，不是说知情者你得罪不起，而是你不能得罪。”临了还假惺惺地加了一句，“虽然你不会对我干出卸磨杀驴的事来，但我总得提防一下。”

　　我不会对你卸磨杀驴？你曾对我落井下石，我凭什么就不能对你卸磨杀驴？李凉觉得这事真滑稽，但实际上孙小眠的话真的戳中了他的要害，他就算是把自己杀了，也不可能去杀孙小眠。
　　“等我确定你能立即把我带出东部包围圈的时候，我才会告诉你我所知道的所有事。”孙小眠补充道。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狡猾了。”李凉有点心痛。

　　“从发现跟你过不上好日子的时候，要怪就怪你自己不争气吧。”孙小眠道。
　　李凉也换了副面孔，“你既然不想说，那我肯定是问不出来的，而我又不忍心对你严刑逼供，所以咱们只好走着瞧了，不过你可掂量着，最好是能在我自己弄清楚真相前把真相告诉我，否则那昨日黄花，可一点用都没有。还有，你能不能发下慈悲，先告诉我声，我爹究竟派了谁来监视我。”
　　“这个人你恐怕想不到，我现在也不想跟你说。”孙小眠道。
　　“我当然想得到，这个人，我得管他叫哥哥。”李凉故作睿智。

　　孙小眠心底一惊，没等她说话，李凉已经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微妙表情。
　　老子原本是瞎猜的，竟然真他妈猜准了。
　　李凉虽然有两个亲哥哥，但是在李百拂手下，他还有为数众多的可以称作是哥哥的人，所以，这算是蒙的。没修炼成精的孙小眠终归还是上了点小当，道：“你最好别死在你二哥手里。”
　　二哥？
　　李凉有了数，不再多言，准备退出去，临走前对孙小眠道：“今天就到此结束，你可别自杀寻死。否则到时候我如果说要把个尸体弄出隔离区，李百拂会以为我有病。”

　　说完后头也不回带上了门。
　　一阵心痛。
　　李凉死也没想到老情人的再次见面竟是如此功利。真他妈后悔没在她熟睡的时候扒了裤子射她一脸。
　　接下来日子的主题基本上只有等待。原本李谋皮三人以为会有机会看看李凉跟孙小眠调调情顺便半夜趴门口听听叫-床声，可没想到两人的关系清白得就跟要立牌坊似的，平时见了面连话都不说一句。整个窝里唯一的乐趣就是轮班去给那俩将死的乙病患者喂耗子肉，就跟养了两条狗似的，可惜不会汪汪叫。但是过了几天实在是闲出屁来的陈豫让还是忍不住训练了下，以叫得好听多加一块肉为诱饵，倒也真练出两条颇有灵性的好狗，就差晚上带出门接接飞盘溜溜腿了。

　　而刘荆轲跟着李凉出去过三次，企图找找那天那个叫吴公瑾的人留下的线索，却每次都是空手而归，最后一怒之下不去了，专等着十五号这天的到来，在这一棵树上吊死得了。
　　无聊的日子总是很慢，更何况这是苦难中的无聊。
　　将近半个月过去，两条大狼狗胖了不少，等到他们已经能根据陈豫让的一个眼神判断出应该是坐着伸舌头喘气还是汪汪大叫的时候，约定的日子就到了。
　　老规矩，李谋皮在家里看着甲级战犯孙小眠，李凉三人牵着狗出去埋伏。
　　扬州西北郊的瘦西湖畔，这本是一个光单人门票就得一百五的旅游胜地，而今甭说售票处了，连大门都不知道被炸到哪去了，总算能随意进出，可绝对不会有闲人在这里逛了，更不要说吟吟诗作作对。在十五号的茫茫夜色里，瘦西湖畔的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
　　正如托着条废腿一瘸一拐的奔波儿霸所说，大约有五十个人，每个人都怀着鬼胎，却又像是等待耶稣降临一样等着他们的大老板。
　　按照李凉的指示，奔波儿霸和霸波儿奔还算是有点良心，吃了这么久的耗子肉并没狼心狗肺地临时叛变，默默地在所有人都等着看他们光荣下台的嘲讽眼神中，互相搀扶着走进了人群最中央，跟其余三个被选定的头目站到一起，等待着最后的宣判。而实际上他们这么老实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由于李凉萝卜加大棒式的叮嘱，如果敢叛变，隔着远了一枪打死你们，如果没叛变，事成之后，继续管吃耗子肉，一直管到死。

　　这买卖既然没有不利之处，他们当然就肯全力配合。至于什么大老板，都是过眼云烟了。
　　月亮爬上天空正中央的时候，在人群远处的李凉看到了两束强光。一辆看不清牌子的车开了过来，直奔二十四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