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武笑着回答说:“将士们现在天天吃饱了、喝足了,除了操练,就在那儿扔石块,看谁扔得又远又准。”
王翦闻言,哈哈大笑道:“好!好!是时候了。”
蒙武见状,不由大喜问道:“什么是时候了?莫非上将军决定对楚军动手啦?”
王翦也不多做解释,命令蒙武立即率十万大军绕道开赴蕲地(今安徽宿州东南),断楚军粮道。到达之后必须立即结寨垒营,务必深挖壕沟,多置拒马、鹿砦。如果项燕来攻,务必死守;如果项燕不来,则作势进攻郢都。
某夜,大雾。晨起,雾已薄,众将与王翦一如往日登高而望,楚军营地有些模糊,但与往日似乎并无差别,依稀仍能看见大营门口两列肃穆的卫兵。但王翦突然神色严肃地命左右众将皆不得出声,凝神片刻之后,王翦果断传令,立刻击鼓集合。秦军果然训练有素,三通鼓后,将士们全部顶盔贯甲跃然出帐,排列得整整齐齐。在数十万双眼睛的注视下,王翦快步走上帅台,声音洪亮地道:“大秦英勇的将士们,楚军正在逃跑,现在是我们给予楚军雷霆一击的时候了,诸位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灭楚之功,在此一役!”“灭楚之功,在此一役!灭楚之功,在此一役!——”将士们山呼海啸般齐声欢呼,待将士们吼过数遍之后,王翦一挥手大吼命令道:“出发——”
蕲,蒙武军非常出色,以十万秦军竟死死顶住了五十多万楚军反复数次的冲击。楚军虽然一时没有进展,但项燕、项梁身先士卒勇猛地带着士卒们如潮水般一次又一次的冲上去,只要能冲出一个缺口,秦军必然崩溃,项燕相信自己所需的只是时间而已。但突然,楚军只觉得身后开始地动山摇,紧接着战鼓雷鸣,号角大起,杀喊声惊天动地。仿佛只在转眼间,秦军数千辆战车便已呼啸而至,势不可挡,撞者死、碰者伤,一路人仰马翻;跟随而至的数万骑兵在百步之外不停地游走,箭如雨下,惨叫哀嚎之声不绝于耳;再随后便是数十万步兵山崩地裂般地扑上,其中长矛手营枪头如林、方阵如山,人阻杀人、马阻杀马,所向披靡……项燕终于领教到了王翦坚兵之阵犀利的攻势,万弧挺刃、无坚不摧恰如其分啊!自己数十万大军竟然看着看着就要撑不下去了,而秦军后续力量仍有如江河连绵,一浪高过一浪。战场上的秦军便是虎狼,一个个嗷嗷叫着踏着血泊与尸骸恶狠狠狂奔向前,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们杀气腾腾的步伐。在秦军震耳欲聋的战鼓声、呐喊声中,一切皆有可能灰飞烟灭……
庆功宴上,诸将齐齐举酒敬道:“上将军,料敌而后动,用兵如神,真乃旷古所未有!”
王翦浅饮一口,轻轻挥手,示意大家坐下,然后坦诚地道:“以武安君之能,守必固、攻必取、战必胜,尚言‘何神之有?’王翦岂无自知之明?”
有将请教道:“我军素来勇猛,携六十万之众而来,何以不一战而决胜负,反而与楚军相峙有年呢?”
王翦耐心道:“秦与楚世仇也,楚民恨秦深入骨髓。况且项燕新胜李信,楚军士气必然猛涨。而我军新败,此战虽有六十万之众,但其中多有前战将士带伤南来者;而新军将士久居北方,初临淮水,必然水土不服需要适应;再说新、老军初合,战法配合、兵械使用、兵将统属等等均未浑然若一。更何况楚国皆以为我军携雷霆之怒而来,必急于决战,定早有准备。故我军不利于急战。楚军数次挑战,老夫只坚壁不出,一则可以养精蓄锐,二则可以示弱于敌。诸位千万不要不耻于‘示弱’,疆场争雄必以胜负为根本,个人一时颜面的得失又有什么要紧?假如我军刚刚恢复,便急不可耐的与楚军决战,胜负不过五五之数,即便我军险胜,楚军则必然迅速撤至淮南,从而水陆并举抗击我军,我军若再想歼灭项燕军就会倍加艰难。我军六十万举国一战,必须把楚军主力消灭于淮北,没有十二分胜算,岂能出战!”
“坚壁自守,长久对峙,便能有十二分胜算?”
王翦哈哈笑道:“秦王将倾国之兵付与老夫,老夫果真带着诸位不远千里到淮北烤羊肉来了?”
诸将哄然大笑。
王翦却正色道:“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勇气即士气,我军远来,彼盛我衰,故避其锋芒。楚军求战而不可得,时日延宕,士气必然衰落。而我军养精蓄锐已久,必然士气高涨、人人渴战。彼竭我盈,强弱之势不亦明矣。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力战又岂是老夫所求?”
蒙武恍然道:“上将军调末将攻占蕲地原来早有成谋!”
王翦颔首道:“项燕虽求战不得,想退不能。但楚军本土作战,亦不惧持久。项燕之意必然是要击我惰归。而老夫亦要击其‘惰归’。老夫若故意效樊于期分兵,料项燕必期效李牧逐个击破。但老夫又岂会如樊于期一般的大意而又主次不分?老夫以主力守平舆营垒,命蒙武率精兵占蕲南。蒙武军进可攻郢都,退可掩楚军之后,守则断楚军粮道与退路。项燕深知我军营垒之坚,必然不敢来攻我营垒,而蒙武军只有十万,项燕定然信心满满。若果能迅速歼灭蒙武军,则战场主动尽在项燕之手。而项燕也果然志在必得,居然倾巢而动。但老夫又岂能如他之意?他尾随击李信,老夫自然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项燕狡诈,利用浓雾,预设空营,虚张旗帜,上将军若非料事如神,又岂能发现?”
王翦淡淡道:“何神之有?诸位只是不够细心罢了。如果诸位够谨慎细心,那么当日就定能与老夫一样隐约听到楚军营地的鸟鸣之声。试想数十万大军驻扎之营地,萧杀之气便是猛兽亦不敢靠近,又何况飞鸟?在座诸位皆乃秦国之佼佼者,日后必有独自领兵之时,希望能引以为戒啊!”
“谨受教!”在座大将齐起同吼道。
帐中气氛热烈,王翦亦觉心头暖暖,摆手示意众将坐下。
又有人问道:“上将军如何肯定这不是项燕诱敌之计呢?我军尾随,假如项燕中途伏击我军,又该如何?”
王翦不答反问道:“楚比秦如何?项燕比武安君又如何?”
“远不如也!”
王翦侃侃道:“以武安君之能,昭襄王倾全国之力,无能如赵括者,困于其铁壁合围之内,尚能坚持四十余日。我军以坚兵之阵谨慎行于华东平原,本就无惧。纵然被围,岂反不如赵括竖子?蒙武军一旦与我军陡然断了联系,岂能不疑?蒙武起全军而来,前后夹击之势又何异于今日?”
众将听得如痴如醉,皆深为折服。
见状,王翦进一步引导道:“今日败楚,诸位切勿居功自傲!观战国之世,名将辈出,论用兵之能,诚无过吴起、白起者。此二人诚可谓战国双骄!其余如孙膑、乐毅、田单、赵奢、景阳、魏公子、李牧之流难道果然不如我辈乎?何以独我秦国地处偏僻,却愈战愈强?我王翦虽知胜无常法,尚能因敌而设法。但究根本亦不过一武夫而已。故今日之功不在我等,亦不在昭襄王与武安君,而在孝公与商君。全赖孝公与商君变法,我大秦统一天下,已是大势所趋,我等不过坐享其成罢了。诸君,慎之!戒之!”
“谨受教!”
秦统一六国示意图
日期:2011-10-18 17:35:33
三、战役略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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