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病人袁世凯——辛亥百年,世事新说》
第13节

作者: 临川之笔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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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终岁为人作嫁,脂膏已竭,亲朋仆僮孰知恩?
  如此忙里忙外,比孔繁森劳神,比焦裕禄伤身,还有的是人抢着当,皆因有利可图。
  陕西粮道每年花在请客送礼上的银子大约五万两,而进项却有六万两,这意味着有一万两(两百万元)可以中饱私囊。

  依法收粮肯定不会有这么大笔横财,但中国历来有法制无法治。于是,无法有天的衙役在收粮时总会变着法的多收,简称“浮收”。
  关于浮收,苏州府常熟县的一块石碑上有详细的记载,花样繁多,令人叫绝。国人的想象力只有在此时才会被发挥到极致。
  这些专业性很强的技术活有:淋尖、踢斛(音同胡)、侧拖、虚推……(以下省略一千字)。
  以淋尖踢斛为例,当你交粮时,要把粮食倒进官府准备好的斛(容量三百斤)里。你倒着倒着,最后肯定有一部分超过斛口吧?超过斛口就呈尖锥形了吧?好,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衙役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准斛猛踢一脚!此时超出斛口的谷粒就会震落到地上。当你慌忙去捡时,衙役会大声叫喊:“别捡,那是损耗!喂,说你呢,还捡!”

  由于常年干这个,衙役都轻车熟路,效率比拆迁队高,踢出的部分就成了官吏一笔不菲的合法收入。
  日期:2011-03-30 23:32:41
  中国病人袁世凯 21
  想逃税漏税?那是不可能的,这玩意从古至今都是富人的专利。针对个把实在穷的叮当响以至交不起粮的“刁民”,有知县想出了魔高一丈的损招:将欠粮作为衙役的工资,拿着白条去收租,充分调动衙役的工作积极性。
  这可真是同为专制奴,相煎何太急。

  相比于地方官面对广大人民群众,敲骨吸髓比较方便,京官就只有盼着下面的人进京上供了。
  由于工资实在太低,尚书的年薪连4万都不到,相比于天价的往来应酬可谓杯水车薪。于是,大小京官无不指着外官的炭敬(春节过节费)、冰敬(夏天消暑费)和别敬(外放道别时的馈赠)过活。
  虽然孟德斯鸠早就说过:“专制国家有一个习惯,就是无论对哪一位上级都不能不送礼。”但京官的漫天要价还是让地方官视进京为畏途。
  后来官至吏部侍郎的段光清,在咸丰九年升任浙江按察使时进京谢恩。同年同乡、浙籍京官、八竿子能打着的人集体出现,为他接风饯行。往往一天要赴七八场鸿门宴,酒喝不上两杯,人也来不及认全,就得赶赴他席。最后花了几千两银子,还是感觉在京官那“不见讨好”。
  据《时务报》创始人汪康年记载,用两句话即可概括京城官场的糜烂:游戏做官,认真做戏。

  乱世就是舞台,演而优则仕,凡事皆靠演技。六部衙门的京官们,在游宴嬉戏中了却着人生的梦想。
  世道变了。银子的作用使皇权的威严和传统的规则变得不再灵验,半个世纪的光景里,原本四民之末的“商”和“小人喻于利”的“利”成为社会活跃无比的动力,也成为让权力系统目眩神迷趋之若鹜的幻光。
  庞大的国家机器早已不在同一个方向上运转,却在不同利益的牵引下寻找着各自的方向。人心的离散注定了分崩离析的结局。
  若是以光绪年间的户部郎中李慈铭为样本不难发现,即使京官不辞辛劳地收黑钱,一年下来收入其实也不高。
  正五品的李慈铭属于一抓一大把的中层官僚,之所以能青史留名,源于其坚持不懈地写了40年日记,并在其中大曝官场猛料。由此可见,什么事一条道走到黑都能产生出其不意的效果。
  李慈铭一年的支出不过20万元,搁今天,月光族估计半年就可以败到这个数儿。
  而且,要不是李鸿章给他介绍了一个北学海堂主讲的差事,经常上百家讲坛得瑟得瑟,拿些高额束脩(出场费),光靠收黑钱,连收支平衡都做不到。
  李慈铭是户部头司江南司的司长,而江南自古富庶,是纳税大户,李司长也不过是个高级白领的生活标准,实在不符合屁民的想象。

  事实上,地方官送钱也是看人下菜的,那些没有实权的闲散官员也只有体味人前冷落车马稀的滋味,甚至连残羹冷炙都捞不着。
  更惨的则是候补官,连实缺都没有,人称“灾官”,意味着当这种官就是活受罪。
  其实,最初买官的只是一些有钱人。工商业的畸形繁荣造就了晚清第一批先富阶层,这帮人生活在官本位思想根深蒂固的中国,花钱买官,做个红顶商人几乎成为其必然的选择。有需求就有市场,捐官制将卖官鬻爵合法化,生意兴隆。
  此风一开,便不可遏。国人对官位的需求比任何刚需都刚,这才有了遍地的李刚。
  许多小康的、温饱的甚至贫困线下想脱贫的,也东拼西凑,举着银票扑面而来了。

  僧多粥少,候补官想递补一个实缺比登天还难。而当了候补官,则需要维持相应的体面排场,如雇佣长随,交际应酬,这都要花大把的钱。由于没有丝毫收入,许多奔着脱贫致富来的候补官不仅梦想照进现实,甚至饥寒而死。
  据晚清教育家欧阳昱记载,许多候补州县,吃了上顿没下顿,不得已借高利贷以解燃眉之急,苟延性命。一个候补知县到省城二十年,未得差委,衣食俱乏,床上唯有一破席,两袖与前后身到处是破洞,只好在里面用黑纸粘住。最终绝望之下,吞烟自尽。
  造成这种局面,不能全赖那些有条件收大钱的高官,毕竟实权岗位就那么几个。真正吸钱不眨眼的财富黑洞,不在官,而在吏。
  日期:2011-04-05 23:32:55
  中国病人袁世凯 22
  同治七年,席卷了半个中国的太平军即将被彻底消灭,军费的报销提上了议事日程。让湘军统帅曾国藩头疼的并不是担心皇上说他花钱太多,毕竟大清的江山保住了。钱,不是问题。
  部费是问题。

  报销顺利与否,关键在户部的审计。户部那能过关,皇帝一般都会同意。
  问题是户部从尚书到主事都是典型的文科生,宁愿把精力花在看书写诗、喝酒听戏上,而不是去看枯燥的财务报表。甚至,作为一个文官,你要是对财会表现出兴趣,还会被同僚鄙视。
  于是,五年一聘,不能连任的临时工书吏出现了。
  在坏政府中,最坏的人往往是最勤奋的人,书吏扮演的就是这种角色。
  由于没有正式工资,连办公用品都得自个儿掏腰包买,出了事要替长官背黑锅,跟城管一样遭人唾弃,工作强度堪比富士康流水线,导致书吏的心态跟裸官一样——捞够就走。

  咸丰年间,全国各级衙门,正式和非正式的书吏加起来有40万,每年到手的灰色收入超过2000万两银子,高达财政岁入的一半。
  审计的初衷是为了防止腐败,结果却造成了新的腐败,这就跟卖杀毒软件的自己造木马一样令人恶心。
  当然,在神州生活,最好有神仙般的淡定,不然早就被恶心死了。
  据一个工部的官员记载,他和办公室的同事都对一个叫红玉的京城歌姬垂涎三尺。可惜,由于囊中羞涩,只可远观,不能亵玩。偶尔开Party请来陪个酒,都能把一帮饥渴男激动个半死。
  相比之下,工部一个叫王维寅的书吏就潇洒多了,两千两白银往天上人间老板面前一砸,直接把人牵走,从此不“维寅”只“唯淫”,把一帮有钱买笑没钱买春的工部猥琐男气得直骂娘。

  在一片道德沦丧、没有秩序的土地上,每个人都逃不出被伤害的宿命。如果工部官员知道皇帝也被潜规则,也许心情会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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