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我带着服务生公主和促销们跳舞，放下身段努力让所有员工都觉得这个老板挺平易近人的。好像只有芳芳知道我忧心忡忡，蹬着高跟鞋在我身边撒着欢扭，不停变幻的灯光映着她曲线玲珑的身体，散乱的发梢不时抚过我的脸，等到额头沁满汗珠时才停下来喘息不定地看着我，满脸潮红娇俏无比，象个刚刚才一路欢笑着奔跑过田野和花园的艳丽少女。

　　那一刻她和多年前与我初见时一样动人。
　　打烊后我说今天开业大喜必须庆祝一下，带着所有人去一家广式茶楼吃夜宵，开了间能摆五张台的大包房，点心一车一车往里推。我端着杯子挨桌敬酒给员工打气加油，说只要生意好，涨提成发奖金，没什么不可以的。
　　芳芳坐在我身边笑而不语，捧着碗鱼片粥一勺一勺喝得很慢，每次有人过来跟我碰杯她都皱眉，几次想给我代酒都被我挥手格开，一次次在我耳边叮咛少喝点。
　　我接口放水，在卫生间给姚楠打了点火，说今晚在店里盘货不回去了。电话那头姚楠睡得正香，口齿不清地说明天给我带早饭。
　　回到包房我贴着芳芳的耳朵说馄饨就算了，吃你行吗？
　　芳芳在我大腿上用力掐了一把。
　　天快亮了一切才结束，窗外飘起小雨打得树叶沙沙作响，街边路灯橘黄色的光晕在薄薄的雨雾中透出几分清新，
　　我光着膀子推开窗户点了根烟大口吞吐，四下宁静，远处不同的方向传来婴儿的啼哭和鸟鸣。
　　芳芳裹着被子蜷在床头说你穿上点，着凉。

　　我扭头冲她笑，没事。
　　你永远都没事。芳芳聊起被子看看自己的胸口，捏疼我了。你心里有事从来不说，就知道手上使劲。
　　我弹飞烟头关窗重新上床，掀了被子笑着说哪疼我看看，是有伤痕还是有指纹，不带这么诬陷人的。
　　芳芳说声讨厌极力躲避，扭成一团的身体一片洁白丨粉丨雕玉砌宛如婴儿。
　　我把脸枕上她的胸口。不知为什么她的心跳并不平稳，过了一会突然说，渣子，挣钱真那么重要吗？
　　我闭眼假寐不作回答，侧耳听她说，我刚来的时候梧桐路不这样，现在，太乱了。那时候的人间多好，我跳舞，你和老米喝酒，一看就是一夜，谁都不觉着累。那时候你老哭穷，说给我结了帐一天就白忙了，还说你们是给我打工，我才是老板。

　　我抬头看着她爬满向往和无奈的脸，说那么古老的事你还记得，那时候买斤猪肉才5块钱。
　　芳芳低头亲了我一下，在我耳边说回不去了，是吧？
　　我心里发慌，搂住她的腰说睡吧，天一亮我就得走。
　　接下来的几天我紧锣密鼓地请人吃饭喝茶，几乎动用了所有关系才搭上条线，认识了灰欲的一个楼面经理和一个库房主管，两只信封递过去就成了朋友。
　　灰欲名义上上下两层，一楼是舞池演出台大厅和吧台，二楼清一色的豪华包房，还有间规模惊人的化妆间，小白菜的红粉兵团专用。在三楼还单独租了几间房，开业至今楼面经理都没上去过。

　　赵八一的管理相当严格，手下员工各司其职连每个公主都有专责包房没事不能乱串，我找到的这个楼面经理只负责二楼，其余一概不听不问。
　　相比之下库房总管掌握的情况倒是更全面，每周销多少啤酒多少洋酒哪些种类什么品牌一清二楚。只是赵八一从来不让他染指进货的事，每次都是通知他门口来了车酒，让他带人卸货入库，从哪买的什么价格严格保密跟谁都不说。
　　三楼的包房更神秘，从不要酒，每次都是整箱整箱往上搬进口矿泉水，偶尔点几个果盘。
　　因为配了部专用电梯，俩人都没见过三楼的客人，连专责服务生都是赵八一的亲信。
　　小白菜倒是天天出现，俨然一副灰欲首席妈妈桑的嘴脸，每天带着旗下小姐在二楼各个包房穿梭，手袋里除了手机就是账本。

　　赵斌有自己的店来得不是很勤，偶尔有客人醉酒闹事才出现，身后一票剃寸头青年，猛一瞅像是和尚押送人妖。
　　至于瘸局长，几乎就没在店里露过面。
　　我一言不发听到最后，举杯跟大家一碰仰脸干了，说我在梧桐路混了不是一天两天，从不坑朋友。今天我就是来吃饭，没带耳朵也没带眼睛，吃完出门谁跟谁都不认识，两位尽管放心。
　　隔了两天，处理完手头的琐事我跟芳芳说要出趟门。
　　芳芳问我去哪儿。
　　我笑了笑说进货，几天就回来。打发走她拨了几个电话，约了人在远离梧桐路的一家茶楼见面。

　　来的三个人跟我相识多年也算朋友，只是很少在梧桐路露面。
　　我详细交代了一番后把装着钱的手包扔在桌上，笑着说不够我再拿，只有一条，别露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