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环首刀刀身狭长,似剑非剑,似刀非刀,明明是刀,但此时施展剑招居然不见半点滞涩,反而凭添了几分莫测诡谲,走转之势还融入了刀法的狠辣霸道,本该大气磅礴的剑式居然有些沦为邪门的势头。
“你太贪心了。”燕十三皱眉,看向手里吃饭都不愿放下的竹棍,平淡道,“无论于刀于剑,你的心都不诚。”
这个人,居然妄想将刀招、剑式融于一手,纳于一器。
李暮蝉不为所动,神情温文,手中长刀随势走转:“心诚?呵呵,你握剑又是为了什么?“”
燕十三沉声道:“自然是为了武学巅峰。”
李暮蝉笑问:“什么是巅峰?”
燕十三眸光闪烁,仿佛对这个问题早有答案:“我不知道。但江湖传言昔年上官金虹曾达‘手上无环,心中有环’之无上境地……或许,那便是巅峰,所以我也想站在和他同样的位置瞧瞧。”
李暮蝉停了下来:“所以,是否心诚,不在于手中之器,而是在心。刀剑再利,不过死物,何须心诚?我只需对自己心诚便足矣。”
燕十三眉头皱的更深,咽下嘴里的包子,沉声道:“那你终其一生恐怕都难及‘人器合一’之境。”
李暮蝉迎风冒雨,袍袖飞扬,微笑道:“你错了,我从未想过与这等死物心意相合,我充其量只是想要驾驭它。你要知道,兵器在手,乃是以人御器,而不是以器御人,或是人器相御;我只要它顺从我,而它永远只是我的陪衬,须知无敌的永远都是人,而不是器;我若无敌,它自然无敌,我若不中用,它也只是一截好看点儿的烧火棍罢了。”
燕十三听完这些话,不禁变了脸色:“你太自负了,而且……太极端了!”
李暮蝉沉默了一会儿,轻声且郑重地道:“这不是自负,因为我只信我自己,哪怕是我手中的兵器,也不值得我托付太多。”
燕十三往日只觉李暮蝉气态温文,性子和善,只以为想法也会偏于柔和,不想竟这般的决绝,而且不留余地。
把所有一切悉数倾注于己身,要么一路高歌猛进,要么就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生死一线。
“听说翠云峰下的‘神剑山庄’有个比我还要小的孩子,第一次握剑,便已人剑合一。”燕十三突然话锋一改,“天底下真有这样的人么?”
李暮蝉扬扬眉,没想到“谢晓峰”的消息居然已经散出去了,他笑道:“唔,大概有吧,其实我也没亲眼见过,但那又怎样?我只会期待迈过他时的滋味,相信一定毕生难忘。”
燕十三听完沉默不语。
“神剑山庄!”
李暮蝉渐渐收敛了笑,嘴里蓦然呢喃了一句,握刀右手猝然一松,但见长刀当空急旋,他右手旋即化为剑指,一沾刀柄,往外一引,风雨中顿见一抹青虹亮起。
燕十三入神的模样倏然大变,瞳孔急剧收缩。
他就见眼前忽有青芒流转,若惊鸿乍现,眨眼不见,而那雨幕已仿佛变成一块遭人裁剪的幕布,本是绵绸的雨丝竟然在这一刻四分五裂,当空无声截断,显现出几道清晰的狭长斩痕。
而后风雨再合,斩痕不见,犹如梦幻。
好快的刀!!!!
燕十三心神大震,往日切磋二人只拼招式,你来我往,遇招破招,见招拆招,想法也都天马行空,随性而来,他出剑式,李暮蝉出刀招,点到为止。
但印象中,这人从未显露过如此身手,不想今日竟这般不同凡响,想是得了一门高深剑法,心血来潮之故。
“嘟!”
突然,青虹飞来,如电掠过,一头扎在了木柱上。
李暮蝉忙快步来追,歉然苦笑道:“抱歉,抱歉,一时没拿住,手滑了,看来功夫还是不到家。”
燕十三忽然留意到李暮蝉的双手,但见那苍白的两手手心除了握剑的右手虎口布满老茧外,左手不知何时竟也生出了一层厚厚的老茧。
一瞬间,他瞳孔先缩后扩,犹记两个月前二人初见时,李暮蝉这双肉掌尚且光滑,如今不知不觉,悄无声息,竟已有此变化。
不用想,此人必是暗中进行了某种难以想象的苦练,那肉茧都已被磨得晶莹剔透,显然不止脱落了一次。
“认识这么久,你还没说过你的名字呢?”燕十三突然正色问道。
李暮蝉温言道:“李暮蝉。”
话到这里,二人已是撤开,一人练剑,一人练刀,重复如常。
时间一点点过去,转眼又是傍晚。
燕十三早已离去,只剩李暮蝉一人还在微雨中不知疲惫,一次又一次习练着刀法。
直到。
“咻!”
晦暗的风雨中,乍闻一声尖锐急促的破空声在远方拔高,直冲天际,而后绽放出一团绿色的火花。
李暮蝉这才停下了手里的刀,有些意外的仰头瞧去。
“魔教!”
秦淮河上。
一艘奢华的画舫内,随着头顶的那团绿色焰火在空中绽放,两岸乍见数十道人影纵掠如飞,好似惊鸿踏水,于河上几番点足借力,脚下轻灵如燕,踩过那翻起的浪花,最后悉数落于船上。
船上有人,轻歌曼舞,长发裸足。
几名娇俏动人的女子正随着曲声起舞,红唇艳抹,媚眼勾魂。
一眼瞧去,其中既有赤发绿眸的夷女,也有黄发雪肤的胡姬,还有动人妩媚的中原女子。
而在这些女子的前方,在那两盏精致绝美的琉璃灯盏下,有一个人正坐在一张华丽的太师椅上,身下铺着一张价值千金的名贵薄毯,端着玉杯,喝着美酒。
“属下参见长老!”
数十号隐于市井中的人物,齐齐单膝一跪,恭敬见礼。
“唔,”这人轻轻吁了口气,咽下了酒,缓缓将那张隐在阴影中的面孔往前探了探,伸了伸脖子,审视般的用比剑锋还要锐利的眸光扫过座下一干魔教教众,“起来吧。”
年轻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可一世的威严。
不光声音年轻,这人的容貌也极是年轻,似是双十之数,白皙的手指正握着那尊精雕细琢的白玉杯,倾倒尽了最后一滴酒液。
而这人面前还有两个正在蠕动的黑色布袋。
有人见状上前将其打开,里面原来是两个人,一对年轻男女。
想是被掳的时候交过手,吃了苦头,二人皆披头散发,尤其是那名男子,半边脸颊都已高肿起来,嘴角溢血,白衫凌乱,狼狈不已。
白衫男子手脚被缚,眼中先是闪过慌乱,等看清身旁女子安然无恙,他才叱道:“你是谁?你可知道我是谁?”
“谢龙腾?想不到堂堂神剑山庄的二少爷,居然……嘿嘿……背地里会和侍女私会,若非如此,我还真得费点功夫。”那坐在太师椅上的男子一面把玩着玉杯,一面漫不经心地问,“那你知道我是谁么?”
听到对方道破自己的身份,谢龙腾再看看四下几十号穿着各异的人物,蓦的似想起什么,脸上已难看起来:“魔教?”
太师椅上的人缓缓放下玉杯,阴鸷的眉眼斜斜一睨,缓声道:“在下魔教长老,慕容英,见过了。”
谢龙腾脸色已是大变。
慕容英抬手令人递上纸笔:“适才伱那谢氏剑法使得不错,画下来,我便留你二人一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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