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稀罕。”魏妩嗤笑完,起身将那些糕点拎起来,快步走出去,打开后门,手一扬便全部扔出去,在静寂的夜里砸出好几道声响。
不远处的马车里,卓久然看着被扔出来的一包包糕点,长叹一声:“阿妩啊。”
那个幼时在他下值后总是会飞奔而来扑进他怀里娇声叫着“爹爹”的小粉团子再没有叫过他一声爹爹,不要他一两银,不要他半口食,和他断得干干净净。
就连她母亲去世,也不允许他插手身后事,就连老夫人也只是淡淡一句:“罢了吧。”
无论他如何解释休书上的印章是母亲私盖,他事前并不知情,老夫人的眼神终是那般淡。
时间一转,距离当年已经九年,九年,昔时的小粉团子亭亭玉立,看他的眼神冷漠陌生。
“哟,这不是卓大人吗?”
一辆马车徐徐驶来,刚好与掀帘查看的他看个正着,看到街上散落的糕点,来人露出欣慰的笑容:“阿妩这丫头就是爱憎分明,不应该拿的绝不就手,和她娘亲一个性子。”
听着户部尚书左成泰的嘲讽,卓久然的腮帮子一紧:“你来做什么?”
虽说左成泰想法子让妩儿进了官媒所,让祖孙俩的日子好过了不少,但眼前这人和他不对付多年,现在见面就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老夫人感染风寒身体不适,我过来探望,也带了一些上好的药材过来,卓大人呢?”
左成泰明知故问,卓久然连祖孙俩的门都进不了,又要顾及自己母亲与续娶妻子不敢明目张胆地过来,也就像只老鼠似地偷偷摸摸,偏偏小丫头还不会领他的情,痛快啊痛快!
卓久然被嫉妒与羡慕冲昏了头脑,硬吞下一口气:“多谢。”
“多谢?卓大人凭什么身份道出这句多谢?是老夫人的前女婿,还是妩儿只生不养的生父?要不是今上登基后不计前嫌,只择良才,你我二人哪有升迁的机会。”
“如今我们看似平步青云,得皇上重用,但也别忘记前尘旧事,我当年得魏大人提携才返回都城,而卓大人也是与魏家结了姻亲才入了太上皇的眼,啧,可惜啊,忘恩负义之徒!”
卓久然面色发白,左成泰又说道:“对了,陛下特指状元郎入官媒所,也不知对妩儿有何影响,你与其在这里送点无用的糕点,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让妩儿认祖归宗,再不过苦日子!”
这番话又是对卓久然的一番打击,父亲病逝后,家中以他为尊,按理说这件事情不难。
关键在于魏妩的态度坚决,早早改姓以示态度,直到现在不肯多给他一个眼风。
看他不吱声,左成泰更是觉得痛快:“也是,毕竟你休妻后又再娶生子,怎么看也不像念旧情的人,罢了,我夫人极喜爱妩儿,待她想嫁人时让夫人收她做干女儿。”
以户部尚书夫妻的义女身份就能找个好婆家,不至于嫁得太低!
亲生女儿的终身大事却要落到不相干的旁人身上,卓久然更是几欲呕血,他与女儿之间是无解的难题,偏还有左成泰这个要报恩的外人衬得他更不像样。
他凄凄地一笑:“其实,我是信岳父的,他绝不可能通敌,只是太上皇他……”
“行了,与其说这些,不如想想更实在的。”左成泰的声音压下去:“状元郎才华卓然,陛下亲点为状元又如何?因是罪臣之后,哪怕隔了三代,还是被人挡了前程!”
陛下赐新科状元郎入宫腰牌的事早在百官中传开,那几位上书要挡凌不语前程的官员都落了个好大的没脸,遇到同僚都埋着头。
皇帝暗戳戳地打了他们的脸,为了一个白身的状元郎!
两边对比,可见陛下对他们的不喜,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得夹紧尾巴做人。
“我虽然看不惯你,一会也会问问妩儿与这状元郎相处如何,官媒所虽是户部统管,但人是陛下亲自指派过来的,我虽是尚书也拿他没有办法。”
今天这一出大家都明白了——皇帝陛下就是状元郎最大的靠山。
左成泰白了卓久然一眼,冷冷地看着他的马夫去捡散落在街上的糕点,嗤笑道:“以后少做这些无用功,倒让人心烦!”
卓久然没吱声,默默地行了个礼,放下马车帘布,双手紧握着放在身侧,一口气难平。
左成泰成功打击对手,颇是得意地进了魏妩祖孙俩的小院子。
“左伯伯。”魏妩对待左成泰俨然是真心热切,从嘴角露出的两个小笑涡就能看出来。
都说墙倒众人推,亲爹亲祖父祖母都是这样,左成泰当年毅然伸出援手,帮扶到现在。
魏妩也懂事,不止一次婉拒左夫人要认她为义女的要求,她顶着魏姓,不能给人添麻烦。
放下药,左成泰只字不提卓久然,而是问起凌不语的事。
魏妩歪着脑袋瓜子,虽仅是一日相处,她对凌不语也有不少了解。
“是个聪明人,上来并未斩断我与姐姐们的财路,也极懂得安抚人心,擅攻人心,就是做人做事太过完备,倒让我觉得不够真,让人瞧不透。”
魏妩的敏锐度一向惊于常人,左成泰欣慰地点头:“若不是深不可测,也不会被陛下看中,此处没有外人,便直说了吧——陛下安排他去官媒所其实是一步棋。”
“那依左伯伯看,我要如何做才好?”
“你想想。”
魏妩双手交错在一起,有件事情不提,但都藏在心上——替外祖平反,替魏家平反!
此案发生在太上皇在位之时,如今是新帝掌管天下,要让他掀自己老子的锅谈何容易?
但太上皇年事已高,又能撑几年?
左成泰也不避讳在他面前谈及国家大事,此时说道:“伯伯有个大胆的想法——陛下专挑状元郎去官媒所定有所图,而有朝臣上书不过是刚好给了行事的筏子。”
“所以凌不语要为陛下所用,他将来或许是最亲近陛下的人,对否,左伯伯?”
魏妩一点就通!
魏老夫人听得心中激荡,扬起头来:“要押状元郎一注吗?”
“可是外祖母,我们须得知道这位状元郎想要的是什么。”魏妩说道:“他家祖上犯了谋反的罪名才让他背着这壳不能入朝,我想,他要的定是——翻身。”
“可是他如今傍上了今上,有陛下给他撑腰,我们能给的又有什么?”
魏妩说着说着就丧气起来。
左成泰却是笑了:“傻丫头,伴君如伴虎,他若是聪明,岂能将荣辱系于陛下一人?”
“原来如此,我懂了,左伯伯。”
魏妩一点就通,左成泰欣慰地笑笑:“妩儿,好好与状元郎相处,各所取需也是不错。”
夜色深沉,左成泰也没有耽误太久便匆忙离开。
魏妩送他到后门,发现那里散落的糕点都不见踪影。
左成泰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才不想提那个晦气的人,柔声说道:“回去歇着吧。”
凌不语倒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在两位尚书大人和魏妩祖孙的嘴里嚼了好久,若是听到,他也会认为这次入官媒所是件好事,有人想阻他进翰林院,但端木崇给了他另一方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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