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屋内唯有自己与崔柏修二人,倘若方才的响动,是崔柏修的人所弄出的动静,这出鸿门宴,自己倒要看看怎么唱下去!冯既白一边想着,一边离开了那隔间。
二人再度坐回桌前,崔柏修正欲开口,冯既白却抢先一步,出言道:“我们冯家世世代代居住于此,冯某也并非如同族兄一般胸怀大志,不过只想在家乡颐养天年,等候终老罢了。”
冯既白的意思很明确,我就在安州待定了,哪儿也不去,想把我撵去长安,没门!虽然话说得比较委婉,但此时的他,已经是打定了主意。
崔柏修也听出了冯既白话中的意思,虽然心下有些恼火,但面上却还是一副波澜不惊地微笑模样。
前番崔柏远遇刺之时,冯既白在自己与秦六娘之间出现的摇摆,令崔柏修深刻地感受到了威胁。冯既白这棵墙头草,给了他那么多好处,到头来这关键时刻,他却左右摇摆,甚至眼看还有倒向对方的趋势。
崔柏修决计无法容忍,在自己与崔柏远之间斗争趋近白热化的时候,把冯既白这样一颗雷埋在自己身边。他尤其无法接受,自己通盘计划完毕,却在一个反复无常的墙头草这里出问题,从而导致自己长久以来的谋划功亏一篑。
来之前,他也考虑过,遇到冯既白抵触拒绝的一番情况。此时他便换了副面孔,笑道:“也罢。冯医监若不愿,崔某倒也不能强求,医监在病坊中安心当自己的主事,也好。”
崔柏修拍了拍手,伙计立即上前,点头哈腰地带着几名上菜的伙计,转眼间便摆了一桌美味佳肴。
“外间良辰美景,我等也切莫饿着肚子。”崔柏修热络地招呼着冯既白:“万望日后,冯医监与我多多走动,便如同今日一般,吃饭喝酒,再谈谈风月,岂不美哉?”
冯既白见崔柏修态度,似是已经认同自己之意,倒也松了口气。却仍不肯放松戒备之心,只是端起酒杯道:“冯某胸无大志,唯恐拖累崔大郎君,承蒙郎君不弃,自当铭感五内。”
“都是自己人,冯医监说得哪里话,见外了不是?”崔柏修插科打诨,笑着饮起了酒。
虽然面上平和,但崔柏修心里已是恼怒非常。冯既白这个老东西,真应了那句古话,老而不死,是为贼。
当初自己之所以选中他,无非就是因为听话,可现在这老贼,竟好像觉得自己已经是一号人物了,反复摇摆不说,自己的安排,他竟也敢违拗了。
崔柏修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心中已经暗下主意,既然冯既白这条狗不听话了,就当然要把它换掉!
思来想去,似乎能够替换冯既白位置的人,只有那么一个,这个名字在崔柏修的脑海中盘旋着,呼之欲出。
陆见!
论目标,陆见和自己高度一致,论能力,他的医术可远在冯既白之上。论人品,陆见可不是冯既白这种反复摇摆的墙头草。论地位,两位都是医监级别的人,可以说在安州的医官中几乎平起平坐。
虽然陆见此时根基尚浅,还无法与冯既白相抗,但如若自己站在陆见身后推波助澜,冯既白又算个什么?当初自己能让他上去,如今便能让他下来!
崔柏修尚且不知,此时疾行在路上的陆见,却是不住地连打着喷嚏。方才不小心碰翻了胡凳,听到隔壁反应的陆见第一时间便翻窗出了酒楼。
待得隔间内的冯既白反复寻找一番的光景,陆见早已在二百步开外的临街了。方才崔柏修与冯既白的对话,皆已被他听在耳中,稍稍一思量,陆见便已明了这其中的关节猫腻。
这件事,也向陆见透露出一个信息,在崔柏修那里,冯既白无疑将要被边缘化了。而崔柏修下一步必然会设法剪除冯既白的羽翼,同时扶持一个足以与冯既白相抗衡的人。
而陆见,无疑便是此事最为合适的人选。
老奸巨猾的冯既白也不可能坐以待毙。他也势必要寻找新的靠山。而靠山的最佳人选,无疑便是上次崔柏远遇刺之时,向他抛出橄榄枝的秦六娘。
不过这却都是后话,此时的陆见,却是急急火火地要去办另一件要事。
趁着崔柏修与冯既白正胡吃海喝的当口,不正是捞出来杨胜,再去设法寻找冯既白把柄的良机?
陆见抱定这一想法,便直奔赌挡而去。进了门,孙镇正诧异怎么刚告辞不到半个时辰,陆见便又出现在这里。
“孙郎君,我且借你马匹一用。”陆见神色焦急,也顾不得许多,单刀直入地向孙镇请求道。
“借马自是可以,只是医监要去作甚?”孙镇心中疑惑,便问道。
“我要去趟牢城。”陆见道:“冯既白与崔柏修在外饮酒,正是天赐良机!”
孙镇闻言,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立即带着陆见来到赌挡后院中,牵出一匹快马交给陆见。
陆见上马拱了拱手,便立即飞驰而出。
此时尚是申时三刻,距城门落锁约莫还有半个多时辰,陆见估摸着,去到城东六里外的牢城,再返回,应该足够。
陆见一路马不停蹄,他也顾不得马背颠簸,颠得自己胯下隐隐生痛。此番时间太紧,每一息都绝不能浪费。
牢城外,陆见停下马,晃晃悠悠地向守门军卒出示了医监的腰牌,随即,军士便开门放行。陆见拴好马,便直奔大牢而去。
甫一到大牢门口,内里一个女声却突然传出:“这不是陆医监吗?为何在此时来大牢之中?”
以常理来讲,一个医署的医监在这个时段来到大牢,确实有些蹊跷。陆见本欲低调行事,不想却被认识的人发现,当即心下一凉。
陆见安慰自己,现下自己什么都还没做,任谁也不可能以此作为自己的把柄。他稍稍稳住情绪,走进牢门,方才看到刚刚说话那娘子,却正是秦六娘。
“见过六娘。”陆见微微躬身施礼,秦六娘也福了一福,随后便起身,看向陆见。秦六娘眼波流转,一观便知那眼神中含着几番深意。
陆见抬头却正迎上秦六娘那双眼,立时有些心虚,忙不迭将眼神转向一边去。
“柏远业已伤愈,我便将他送到牢中,日后可少不了麻烦陆医监,还望医监多多关照。前番医监救了柏远的命,奴家却总没机会去拜访医监,说声感谢。今日既然在此偶遇,便献上谢礼,请医监收下。”
秦六娘言罢,身旁一名侍女已经拿过一只朱漆的木盒,跪着捧到了陆见面前。那木盒一看便知是用名贵乌木所制,更遑论盒内装的东西了。
陆见心中咯噔一下,连忙避开侍女以及她捧起的那只木盒,又向着秦六娘抱了抱拳,道:“我为医署医监,崔小郎君乃是大牢囚犯,为其医治本就是我之本分,又因何言谢!”
平心而论,陆见对于秦六娘本人并谈不上好恶,只是因为她是崔柏远的母亲,陆见才对其充满了偏见与提防。
这种关系注定他们天然便站在对立面上。并且无法调和。
虽然陆见心知秦六娘这一脉更得崔德福的喜爱,也更能代表崔家,他们旗下的产业,遍布安州城。如果能够傍上他们,自己日后不论做什么,都无疑要方便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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