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缠身》
第57节

作者: 躺平的新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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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千块钱真的很多,多到能买下一个少女的一生。
  我沉声问道:“这女孩儿叫什么?”
  “郑花儿,村里人都叫她麻花……”
  我沉默片刻,眼睛左右逡巡一圈儿:“哪个是她爹?”

  “喏,站在门口拱手的那个。”
  我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邋里邋遢的中年男子站在那里。
  他的头发花白,他的眼神阴鸷,他的衣服并不合身,穿着一双破旧的布鞋,满脸蜡黄。
  他对着来的人笑了起来,脸上的褶子堆在一起,像是农村土地里一条条纵横交错的沟渠,里面藏着无数只吸血蛭虫。
  他的笑那么灿烂,灿烂的有些晃眼。

  他让人将卡车上的棺材卸了下来,又吊儿郎当的说,以后请诸位兄弟吃酒。
  我死死地盯着棺材,总觉得有些奇怪。
  郑花儿意外而死,想必应该不情愿才对,怎么说也应该有游魂气息。
  然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不多久,阴媒来了。
  阴媒是一个女人,她身量矮小,穿着怪异,像是旧社会的奶妈子,身上一席暗红色鎏金八扣长袍,脸上铺着浓重的白丨粉丨,两颊画着两个红彤彤的圆,眉头正中间有一颗黑色的痣,远远看去,倒像是第三只眼睛。
  她的五官淹没在白色红色的油彩中,看起来有些瘆人。

  她来的时候,牵了一头驴。
  瞎眼的驴。
  驴一声不吭,跟在她的身后,四条腿机械的前进,好像假的。
  只有微微颤动的耳朵,证明它能听见周围的交谈。
  阴媒将驴拴在电线杆上,从怀中取出一个白花花的手帕,在空中抖了抖,开口说道:“男方女方,亲属归位。”
  她说完以后,王家人才慢悠悠的从屋里走了出来。
  王家人的气色看起来郑花儿她爹好很多。
  王贺详的父亲手上戴着昂贵的手表,母亲戴着金项链、金戒指。

  年轻一些的,应当是王贺详的弟弟,也浑身名牌。
  他们对阴媒倒是很上心,客客气气的将阴媒请了进去,还鄙夷的看了一眼郑花儿她爹。
  郑花儿她爹也不在意,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院门关上了,众人见没有热闹可看,纷纷离去。
  我寻了个无人的地方,三两步翻过了三米高的围墙,躲在角落里,看了起来。
  老和尚让我来这里找王贺详,然而,王贺详已经死了。
  我总觉得,我就要接近真相。

  阴媒吩咐了两句,他们便抱着郑花儿和王贺详进入屋内,将他们放在椅子前面。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王家人抱着的根本就不是尸体,而是纸人!
  王贺详不是尸体,是纸人!!!
  郑花儿直撅撅的站在原地,身体僵直,不能弯曲;
  王贺详呆愣愣的站在原地,浑身是纸,无法弯曲。
  整个屋子里一下子阴暗下来,森然的寒气让所有人起了鸡皮疙瘩。
  王贺详的母亲哭了起来,嘴里嘀嘀咕咕。
  她的声音很小,很低,但我却听得一清二楚。
  她说:“儿啊儿,别怨我,我和你爹实在是没有办法啊。你弟弟要娶媳妇儿,这年头没房子没车,哪个肯跟他啊?你总不能看着你弟弟跟你一样打光棍吧。老王家可不能绝后……”
  阴媒看了她一眼,冷声道:“闭嘴!”

  王贺详的母亲不敢说话了,像一只害怕的鹌鹑。
  郑花儿身上的裙子红红的,王贺详身上的长袍黑黑的,他们俩对立站着。
  一具尸体和一个纸人,两个死物,相对而立,诡异莫名。
  阴媒点起一根白色的蜡烛,一根红色的蜡烛,又从鸡圈里逮了一只公鸡。

  公鸡不停扑棱着翅膀,小小的眼睛里满是惊恐。
  阴媒拿起菜刀,一刀将公鸡的头剁掉,然后举着汩汩冒血的公鸡尸体,在地上画了个圈儿,烧起纸来。
  她口中念念有词。
  她说:
  “今日喜得一良缘,黄泉路上摆喜宴。
  一张烧给老黄牛,双眼开光喝污水。
  一张送给阴鬼差,可怜慈母心一片。
  黄泉不遮姻缘桥,鬼门不挡嫁娶道。
  血红铺盖做嫁衣,烦请仙人来落座!

  仙人,请上位——————!”
  阴媒音调骤然变高,红白蜡烛齐齐颤动,一阵阵阴风呼啦啦刮过,卷着地上叶子进了屋内。
  她又说:“奥分机号轨供电和我欢节覅饿哦人加工棚卡日偶化馆普个……”
  她还说:“桀骜防护棚孤儿安慰覅几是奇配日方敬他咳芳牛哦何理的……”
  她的嘴里冒出好多好多汉字,每一个都能认识,连在一起却不知道什么意思。
  我定定的看着屋子里发生的一切。

  没有黑烟,没有鬼魂,只有不甘寂寞的风,和两个不是人的东西相对而立。
  阴媒……难道是个骗子?
  别说鬼了,连那最喜欢吃鸡的黄皮子,我都没看见。
  我不由得冷笑起来。
  合葬,说到底不过是活人为了寻求心里安慰,弄出来的,毫无意义的事情。
  这种封建的、迷信的事情,就像一个顽疾,只要还有活人,就无从根治。
  因着宫一语的父母,我对合葬这回事一直敬谢不敏。
  就在这时,那穿着红裙子的新娘子的手指忽然动了动!
  我瞳孔微缩,仔细看去。
  郑花儿两只胳膊骤然抬了起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
  阴媒登时吐出一口鲜血,惊恐的叫着:“尸变!尸变!”

  王家人更是吓得转身就跑,出门时一把将房门关上。
  小小的房间里只剩下郑花儿和她父亲,还有一个面无表情的纸人。
  纸人的眼睛红艳艳,直勾勾,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转了转。
  郑花儿用青紫的胳膊一把扯下红盖头,露出已经出现尸斑的脸庞。
  她的脸上满是干涸的鲜血,后脑处有一个巨大的窟窿,里面有数条尸虫啃噬着她的血肉,密密麻麻,不停颤动。
  郑花儿的父亲先是一愣,随即开始骂骂咧咧:“你死了怎么了?你生是我的女儿,死了也是我的女儿。我让你嫁给谁你就得嫁给谁,你还敢不听我的?!”
  郑花儿歪了歪头,眼珠子转了转,看向这个给她一生带来巨大苦难的男人。
  郑花儿的父亲从怀中拿出一颗佛珠。
  郑花儿后退两步,本能的察觉到危险。
  郑花儿的父亲嘿嘿的笑着:“亏着大师早就猜到你会诈尸,提前给了我这个东西,我这就将你的魂魄彻底击碎,免得你再闹妖!”
  一个父亲,面对自己孩子的惨状,不仅没有心生悲伤,反倒想将女儿送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郑花儿呆愣愣的看着佛珠,然后整个人跳起来,扑到她父亲的身上,两只手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

  郑花儿的父亲拿着手里的佛珠,不停地喊着:“镇!镇!镇!”
  毫无用处。
  郑花儿的手收得更紧了。
  他翻起白眼,眼看就要被郑花儿掐死了。
  这时候,他终于想起他是郑花儿的父亲。
  “花儿,都怨爹,都是爹的错……”
  郑花儿的父亲赌了一辈子,蛮横霸道了一辈子,却在这一刻痛哭流涕,求郑花儿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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