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思琪被晾到一旁，四下张望之际终于像是发现了第四个人的存在，扬了扬下巴，开口道：
　　“去给我们倒杯水！”
　　没有礼貌的请求，也没有指名带姓。
　　这样的指派，偏偏所有人都知道指向的是谁。
　　司念脸上有些窘迫后的发热，微抬眼眸，入目的是男人修剪整齐爽利的后脑勺，甚至连发旋都清晰明朗，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司念突然想起，昨天晚上情急之下，自己伸手触摸到的发丝，触手并没有看上去那样坚硬，而是带着一丝顺滑的柔韧。
　　似乎有了某些感应，顾京昀侧过头，虽没有抬起看向身旁的人，眼神却在半空微怔了片刻。
　　随后，顾京昀转回头继续与杨顶说道：“杨叔应该转回国内了，这边的资源可远远超出国外，给国人企业投资利国利民，又利己不是吗？”
　　“你说的对！……”杨顶声音抬高，手掌忍不住在腿上拍了一下。
　　两人谈话的时间里，司念到茶台又倒了两杯热茶。
　　放下茶杯，司念准备退出去时，杨顶大掌伸出来手指指向她。
　　“京昀，你这人力资源部该换人了，这样的人才放市场部做这些小秘书的工作有些屈才吧？”

　　小秘书？端茶倒水，拿文件。
　　司念抬眸，要收回去的手有些不知所措，本来想要离开的脚步不知该拐向哪里，一时杵在了几人面前。
　　顾京昀端起面前的茶杯，吹了吹并不存在的浮沫，轻轻呷了一口，目光未抬，嘴角却扯出一丝笑意。
　　“英雄所见略同，我正准备跟严冬要人呢，我那总裁办正好缺一位投资助理，而且还得伶牙俐齿，能说会道。”后半句话，任谁听了都带着调侃。
　　顾京昀话落，换来杨顶一阵大笑。
　　“哈哈哈，你小子，是怕我张口要人吧，你倒是会先发制人了！”
　　司念感觉有一道目光朝向自己看过来，抬起头，朝几人扫视过去，接收到的却是杨思琪颇带嘲讽的视线。
　　在拓远两年的时间里，司念几乎和杨思琪没有过正面接触，但对她却无论如何不会生出好感来，这其中可能有一些关于她的负面消息，也可能是受袁梦佳的影响。
　　现在，她似乎有些明白其中的原因了。

　　是那种自认为高高在上的气势让人产生了厌恶。
　　司念很快收回了目光，嘴角很自然地挂上细碎的微笑，退到了刚刚的位置。
　　这次顾京昀眸中带笑的目光也跟着转了过来，上身也朝司念靠近。
　　见顾京昀要和自己说话，司念上身微弯，侧耳与对方保持十几公分的距离。
　　眼神在带着红痕的嘴角处闪烁瞬间，顾京昀眼眸微眯。
　　“杨总在金融投资界可是赫赫有名，以后你有什么不懂的，要多像前辈请教请教！”语气里多了一丝说教，像是在教导家里不懂事的孩子。
　　司念低眸，眼睫微闪，近距离喷洒的气息，让她脸庞发热，借着点头的机会站直了上身。
　　杨顶深邃的眼眸在两人间流连片刻，仍然一副若无其事的口吻说道：“随时都行，只要是京昀开口，我还真不好拒绝。”
　　语气里是对晚辈的爱护。
　　谈话到了这里，司念知道接下来便是要说跨东大桥项目的事情了，她在这边便是多余。

　　刚要开口说离开，一直被忽视在一旁的杨思琪突然开口道。
　　“叔叔这么多年单身在外，是该给我找个小婶婶了。”
　　突兀的一句调侃，在这种场合显得格外刺耳。
　　是小婶婶，而非婶婶！
　　杨思琪一个“小”字，声音咬的很重。
　　饶是再无动于衷，在场的几个人也明白了杨思琪一面打趣，一面拿眼睛盯在司念身上是什么意思了。
　　空气中弥漫着不正常的安静，像是火药被点燃前的等待。
　　司念脸色渐渐发白，贝齿轻咬，一双手在背后慢慢攥拳，脸上尽量保持如常，只是一双澄澈的大眼睛里寒意渐起。

　　“顾总，杨总，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司念清冷淡漠的话首先打破了室内的安静。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话语不当，杨思琪低头，涂着大红指甲的手指胶着在一起，扮起了乖乖女。
　　“嗯，去吧。”
　　顾京昀朝司念点了点头。

　　刚走出严冬办公室门口，便听到顾京昀低沉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杨经理也回去工作吧，你们叔侄间叙旧有的是机会也并不差这一时。”
　　办公室门关闭前的这句话让司念嘴角渐渐勾起，心里的郁结突然便消失不见了。
　　出了严冬的办公室，司念去了一趟洗手间。

　　这几天生理期，刚刚差点没坚持住。
　　盥洗池旁洗手时，正好碰上从另一侧出来的严冬。
　　“怎么样，没为难你吧？”严冬伸手关掉水龙头，扯出一张面纸巾随手擦了一把，便把它丢进了纸篓里。
　　司念朝对方瞥了一眼，一面慢悠悠地擦着手指，问道：“要是顾总不来，严总准备什么时候进去给我解围呢？”
　　“顾总去了？不是杨思……”
　　严冬话一出口，便接收到司念耐人寻味的目光，知道失言便停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从洗手间走出来，严冬想起有件事要交代，便和司念一起往电梯厅口走去。
　　严冬错了搓手，脸上讪讪的，本来说好让司念进去拖延十分钟，自己再进去。结果把司念一个人晾到那，自己却不见了踪影。
　　倒是秘书小刘提醒他可以找杨思琪时，严冬才火急火燎找来了“援军”。
　　“严总信誉度太低，下次这种事可没人敢接手了。”司念倒没有恼怒，口气淡淡的。

　　“得，这次真是我不对，也是这位主我是真没法，电话里你也听到了，顾总可是也避着呢。他倒好把烫手山芋丢给我，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这样抽空我请你吃饭，把你们一部的人都带上，算是表示歉意行吧。
　　还有上次远东贸易宣传活动的奖金我也给你申请下来了，那可是市场部头一份，连你们经理都不及你！”严冬说着话，伸出了食指。
　　平时只要不是工作的事情，这位市场部的总监还是很随意的，跟员工交流也是毫无架子。
　　不过只要涉及工作，他可是会做到丁对丁卯对卯才行。
　　两人说着话，刚走到电梯口，便见杨思琪踩着七公分细跟鞋从对面走了过来。
　　因为步伐紧急，铛铛铛的敲击声回荡在整个走廊里。

　　严冬皱了皱眉头，在杨思琪未走近前，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道：“咱们部门谁要是穿着恨天高给我这么招摇早该滚蛋了！”
　　司念低了低头，把要喷发出来的笑意收敛了起来。
　　看来，面前这位杨大小姐在市场部没少结仇，连市场部老大都看她不顺眼。
　　“严总，方便跟司念说几句话吗？”杨思琪站定后，歪着头娇滴滴的问了句。
　　余光里，司念明显感受到身旁的严冬微微颤抖了一下。
　　杨思琪一张脸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红唇艳妆，配上黑色工装，有些让人不忍直视。
　　“行吧，那就这样，定好了我通知袁梦佳。”
　　严冬朝杨思琪微微点了点头便朝另一个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