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回住处后，吕海洋一字一句琢磨了L教授讲的话，对于最后一段还是捋不明白，为什么教授会认为鲛人会灭绝？为什么貌似一个零星出现的物种可能在海洋生态链里占据主导？这背后还有什么隐情吗？现在看来，一个个孤立事件背后似乎存在某种联系，但由于掌握的信息有限，无法整理出甚至全部甚至部分脉络，好比一副地图，残缺了好几块中心地带，必然不能窥得全貌。他突然想到，这可能在历史上是一个庞大的生物种群，而且至今还保有相当的数量。

　　还有，L教授鼓励他回国后继续研究，可是茫茫大海，何处寻觅鲛人的影踪？如果连一个个体样本都没有，这样的研究不过是停留在纸面。怎么办？吕海洋想到父亲吕建国，他是个沉稳坚毅眼光超前的男人，还记得中考那年，吕海洋是全乡第三名，成绩高于郎城一中的录取线近十分。有个海事职业中专的招生老师找到他们家，许诺三年中专毕业后可以直接当海员，月薪5000以上。吕海洋十分心动，这几乎是全家一年的收入啊，更何况母亲多病，家里重担全部压在父亲一人头上，他也想分担一些。吕建国几乎不假思索，果断拒绝了。“你还是要努力考个大学才行，家里的事有我在，不要操心。”吕建国斩钉截铁地对吕海洋说。这件事情的决策本来没有对错之分，但是多年后，吕海洋回想起来，发自内心地敬佩父亲。吕海洋大学毕业前，有拿不准的事都会找他商议，后来父亲就由他自己决断，从不干涉其工作、婚姻、学业。这一次，吕海洋准备回国后跟父亲好好聊一聊。

　　日期：2022-04-27 18:02:35

　　吕海洋把二手“老笨福”留给陈三鲜，象征性地收了100刀。临行前晚，三鲜搞来几瓶朗姆酒，吕海洋亲自下厨炒了几个地道的中国菜，陪他喝得酩酊大醉，三鲜舌头发麻，生硬地说：“劳资...快断片了。”吕海洋觉得三鲜上辈子肯定是个中国人，应该是投错胎才出生在美利坚。“吕，你回去后别，别忘记我，我还要...要去找你。”
　　如何把“horror voice”带回去，吕海洋费尽心思，想到邮件传回肯定不保密，带着光盘过不了安全搜查。某日，他灵机一动，down了一堆西方电影，都是些诸如《飘》《魂断蓝桥》《罗马假日》《埃及艳后》之类的老电影，后来想想还是加了部《西西里的美丽传说》未删节版。然后借助某些剪辑软件，巧妙地把这段6分钟的音频偷梁换柱，“装”进其中一部电影里，替换掉一段男女对白。搞定后，吕海洋把这部电影看了一遍，当看到画面里热恋中的男女窃窃私语，响起的却是尖锐的叫声时，他忍不住笑出猪酣声。

　　吕海洋行李箱里的衣物、书本、资料被美国海关和一个不明身份的人翻了个遍，电脑还享受了特殊检查的待遇，最终顺利过关。吕海洋上飞机时，想到自己的大作安然无恙，暗暗得意。
　　第四章完。

　　日期：2022-04-28 12:49:48
　　第五章　驭鲸者
　　经历13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后，这架国航飞机终于平安降落在东部某大型机场。吕海洋一点也不疲倦，激动地望着窗外，有种满载而归的感觉。可能是长久没有抬腿活动了，出舱时他一个踉跄，撞到了前面一位打扮入时的漂亮小姐姐，“神经病啊！Pig head three!”小姐姐转身望着他一脸鄙夷，眉心的豆大黑痣几乎要拧成疙瘩。吕海洋并不生气，此刻的心情是如此惬意！回家后，和刘茜、晓晓团聚，回学校看望领导、同事，在此无需多表。

　　忙碌了几天后，吕海洋抽空开车回了趟皖南老家。从郎城县城到大竹乡的山路已经修成省道了，道路向山一侧竹林深深、鸟叫虫鸣，吕海洋不由得想起中学时代，有多少次乘着每天只有两班的公共汽车，颠簸在求学的路上。为了省5块钱往返一次的路费，他选择了两周回家一次，周末就窝在学校宿舍专心看书。转眼间，熟悉的乡镇小路，汩汩流淌的七娘娘河，还有站在门前翘首以待的父母，已经越来越近。几年前，吕建国把存栏的最后几头肥山猪卖了，拆了猪圈，房子重新修葺了下，安上太阳能，单独建了洗手间，配置了浴缸和抽水马桶，主要是为了晓晓和刘茜，过年过节回家能洗个舒心的热水澡。不过，吕海洋每次回家还是习惯于待母亲调完水温后，泡在大木桶里，这时候人世间的一切烦恼彷佛都会烟消云散。晚上，爷俩坐在一起喝酒唠嗑。吕建国喜欢喝南方的“红豆小曲”，这是种才40度的低度酒，一直卖得不温不火。吕建国守海岛那几年，苦闷时会和战友喝上几小杯，时间久了不知不觉爱上这一口，复原回乡后喝本地酒还有点不适应，于是每年都会托人从南方寄几箱过来。爷俩聊美国、聊地缘政治、聊家乡各种趣闻，吕海洋发现父亲虽然常年身在乡间务农，看书、读报、新闻联播一样都没断过。母亲则静静坐在一旁，听二人说话，快九点了，母亲起身说：“你们爷俩接着唠吧，我去睡了，明早东村的薛家老爷子九十大寿，我要去帮忙。”母亲离开后，吕海洋小酌一口，慢慢地把那件事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

　　日期：2022-04-28 13:48:14
　　吕建国默不作声，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海洋，跟我来。”然后转身走向后院。吕家后院右侧有间仓库房，存放了很多母亲用过又舍不得扔的杂物，吕海洋印象里仓门一直锁着很少打开过。吕建国掏出别在裤带上的一串钥匙，打开门锁，开了电灯，吕海洋跟进去，感觉光线很暗，有一股霉味扑面而来。父子俩折腾了半天，把一堆堆的旧家伙什整理到仓库门口，吕海洋看到有一堆毛竹篙斜倚在墙角，吕建国招呼他上前，两人合力一根根移开，只见露出了一捆捆的秸秆。吕建国搬走最上面的几捆后，吕海洋看到一个暗红色的箱子。他记得小时候在父母房间见过，母亲说是自己的嫁妆。吕建国打开铜锁，海洋凑上前去，看到几件衣服上放着一些金银首饰，还有樟脑丸之类的。吕建国伸出右手探到箱底，拿出来一本厚重的相册递给吕海洋，“翻到倒数第三页。”借着微弱的灯光，吕海洋从后往前翻，只见一张封在塑料薄膜里的泛黄的黑白照片，惊愕不已...

　　日期：2022-04-28 13:58:42
　　1974年底的某一天，离吕建国复员还有不到一个月。高中毕业后，吕建国没有选择留在乡里当小学老师，而是报名参加了海军，先是在某扫雷舰训练了大半月，后来南海局势紧张，积极主动要求分配到这个小岛，一守就是3年多。这天清晨，补给舰送来了物资，随行的还有一名下基层采风的军区干事钱国栋。钱国栋比吕建国大三岁，祖籍燕省，长得人高马大，浓眉大眼。“吕班长，我要在这里打扰你们半个月了，请多关照啊。”“哪里哪里，钱干事这样的大才子我们平常想请也请不来，还请回去后多多报道宣传我们这里的守岛小战士。”“哈哈，这是一定的，我这次下来，首长交办的任务就是要把你们二班作为典型树立起来。”钱国栋随身带了一台德国“禄来”相机，视如珍宝。岛上小战士很好奇想摸一下，钱国栋坚决摇头。在岛上转悠了两天，钱国栋边采访边摄影，带的胶卷快用完了，新鲜感也慢慢消失了。“吕班长，你们常年累月守海岛是真的辛苦，每天看着大海会很枯燥吧？”“枯燥，寂寞，有时候还有点冷，不过一点不空虚，我们捍卫的是祖国的南大门，是反修最前沿啊。”吕建国满脸自豪地说，“我快要退伍了，这个岛已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了，永远不会分割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