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洲德玛——最后的伏藏守护人》
第5节

作者: 半瓶哥顿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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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总是习惯将难民视为战争的副产品和没有故土的孤儿。给予他们无边悲悯的同时却忽略了他们的另外一面。敦煌就曾经接纳了这样一批人,他们给莫高窟留下的伤口,至今仍在滴血。
  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一声炮响,为中国送来了马克思主义也送来了难民。这些前俄国贵族和军队在红旗漫卷的故土上无法生存,只能拖家带口就近逃入中国境内。为了区别于刚刚建立的红色政权和它的人民,这些四处流亡的无家可归者,被称为白俄。
  其中一支由沙皇麾下的陆军中将阿连科夫率领的溃兵,翻越了天山山脉,由现在的塔吉克斯坦进入新疆伊犁地区,被解除武装后一路遣送到敦煌,等候北洋政府发落,当时是1921年。不知出于何种考虑,敦煌的地方长官居然将这500余人安置在莫高窟,疏于看管长达一年之久。
  或许是我狭隘,无法理解那种去国怀乡的离愁和连战连败的耻辱,所以我必须把这群散兵游勇发泄苦闷和寂寞的手段称之为禽兽的行为。
  保存着随身手枪的军官们将佛像当做练习射击的靶子,士兵们则用刀砍石凿,挖去佛像的眼睛,弄掉耳朵,打断胳膊。用小刀刮菩萨脸上的镀金,在菩萨的身上脸上胡乱涂抹。
  他们居住过的若干洞窟,几乎所有的壁画、彩塑、佛像都无一例外地刻下了俄文的部队编号、地址、姓名和各种淫言秽语。甚至有人把这些彩塑扳倒,改扮成美女骑在身上,或者搂着“她们”睡觉。

  没有生命的塑像无法满足他们的兽欲,最终他们将魔爪伸向了朴实的当地居民,从偷鸡摸狗发展到抢劫**和杀戮。
  1922年春天,北洋政府姗姗来迟的命令终于使敦煌得到解脱。阿连科夫被遣返回刚刚建国的苏联,被一枚红色苏维埃的子丨弹丨洞穿头颅是他应得的宿命。其余部众被押解到兰州接受甄别和审判。
  值得一提的是,在甘肃省档案馆保存的当时的官方文件显示,这支部队在押解途中离奇消失在戈壁滩上。无论是情感还是理智上,我都倾向于这批禽兽遭到了天谴,被狂风卷起的漫天黄沙彻底埋葬。”
  我觉得嘴里发苦,拧灭烟熄了台灯强迫自己睡觉。
  那个晚上我做了个离奇的梦,场景真实细节丰富。

  几个东倒西歪的僧侣在寒风刺骨的可可西里缓慢前进,天空阴晴不定时雨时雪唯独不见阳光。队首的一头牦牛和它背上驮着的年长喇嘛同样瘦弱不堪摇摇欲坠。队尾的另一头牦牛驮着两只木箱。一个身材高大的喇嘛紧紧挽着牛绳不停回头张望,脸上写满了警惕。
  队伍停下来休整,年纪最小的喇嘛一言不发地向师傅展示已经见底的糌粑袋。老喇嘛凝视脚下冻土的目光缓缓移向远方天地无穷尽处。右臂衰弱地抬起指向自己的坐骑,泪水溢出眼眶。
  身边的弟子齐齐跪倒双手合十,“嗡哈哈哈微三摩地梭哈,嗡哈哈哈微三摩地梭哈,嗡哈哈哈微三摩地梭哈……”。
  牦牛的前腿在地藏菩萨超度心咒的吟哦声中缓缓跪倒,牛首低垂展露出颈项。
  小喇嘛站起身拔刀走向牦牛,泪洒大地。

  不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点,风驰电掣的一路狂奔而来。身材高大的牵牛僧踉跄着跪倒,“上师,它们又来了。请为我赐福。”
  老喇嘛双手内缚,两只中指竖起相对象征福智庄严,做了个救度地狱众生的地藏菩萨根本手印。随即平摊双手,掌心向下拂过牵牛僧的头顶。
  “上师,请千万珍重!”牵牛僧捡起地上的肉块囫囵吞下,长啸一声,举起从不离身的铁棒,向着远方正在集结的狼群奔去。
  梦中的场景飞快变换,乌云被烈日驱散,冻土融化成沙漠僧侣的队伍只剩下三人。穿着普通藏袍的老喇嘛身后跟着同样便装的两个徒弟,合力用牛毛绳拖动着沉重的木箱。远处的断崖千佛洞和沙洲的城楼历历在目,艳阳高照下仿佛有佛光闪耀。
  我惊醒,开灯,拿过床头的水一饮而尽。舔着略微干裂的嘴唇回味梦境,脑袋里闪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在这个故事里,白俄溃兵与桑耶大德法宝,是怎样产生出交集?
  日期:2012-3-14 20:51:00
  天还没亮,高晓乐敲门叫醒了我,“带你去莫高窟,有好东西看。”
  我们出发时整个城市还在沉睡,那种缓慢的生活节奏让人由衷羡慕。吉普车绕道接了两个日本游客和他们的翻译。高晓乐一副奇货可居过时不候的表情,一句“我带你们看的,别的旅行团绝对看不到。”成功制止了日本人砍价。
  公路上车辆稀少,高晓乐开得飞快象在追赶即将到来的日出。路过一片被茂密白杨掩映的建筑群时他减速张望,表情凝重,嘴角的法令纹愈发深刻。
  那里是敦煌莫高窟的管理机关,也是国内敦煌学研究的最高学术机构——敦煌研究院。
  “有熟人?”我递给他一根烟,冲着后视镜里冲我翻白眼的日本人报以同样的白眼。
  “我在那儿长大的。”高晓乐的笑容里折射出一些类似酸楚或者自嘲的东西。

  后座上的翻译探身过来制止我点烟,高晓乐表情严肃,“他是……领导……政府的贵宾,没有他你们什么也看不到。”
  我点着烟回头呲呲牙算是微笑,“欢迎到中国来!”
  鸣沙山东麓那一面神奇而伟大的断崖终于出现在我们眼前。近两公里长的山体横贯我的整个视野,九重楼依山耸立,两侧错落有致的上下五层洞窟鳞次栉比的排列。
  曙光初露,高晓乐带着我们下车一路狂奔冲到检票口,冲一个穿军大衣的值班员说了些什么,顺利放行。然后又是狂奔,沿着石梯和木架一路上行。一片黑暗中高晓乐神目似电如有神助,屡屡提醒我们脚下的磕绊,还不忘一遍遍强调不许拍照,“手机拍也不许!”
  跌跌撞撞的进入一个漆黑一片的洞窟,凭直觉我断定窟里除了我们还有别人。高晓乐在我耳边低语,“别说话,看。”

  我来不及琢磨他是怎么辨认的,因为奇景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开始展现。
  伴随着日出,第一缕阳光顺着洞窟敞开的大门投射在我们脚前的地面上。那道光束不断延伸扩散成为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亮的一片,墙壁上原本无法分辨的斑驳黑影一点点清晰起来。
  从头顶到地板边缘,密密麻麻如同藤蔓缠绕的壁画充斥整个视野,成片成片的面孔象在呼吸和诉说。
  无法计数的佛像如同被阳光赋予了生命,五官渐趋清晰,身姿变得立体,穹顶上的裸体飞天在大片大片的忍冬、火焰纹饰中飘舞。
  他们的脸上和身上,无一例外的闪烁着一种柔和恬淡的光。

  洞窟正中的塔柱也被照亮。面向洞门的佛龛内,弟子迦叶和阿难左右拱卫,释迦牟尼居中端居莲台,双脚左内右外作吉祥坐,表情专注慈悲。
  我垂手恭立,两个日本人已经开始跪拜。
  “日照千佛!怎么样?!”高晓乐凑过来,脸上全是满意和得意。他带我走进了几乎不对游客开放的428号窟,莫高窟中最多千佛影塑,最多供养人像,最多裸体飞天的洞窟。
  我只能冲他竖起拇指,用眼神询问。
  “我有内线消息,这几天美院的研究生来临摹,每天就开一会儿,游客一到就闭窟。抓紧看吧。”

  第一拨旅游团赶到时,高晓乐已经收了钱,笑眯眯地把日本人打发给讲解员,还不忘叮嘱他们补票。我跟着他前后看了130、217、323号窟,与美轮美奂的428相比,这几个洞窟共同也是唯一的特点只有破败,全无观赏价值。
  “这就是那群白俄住过的。”高晓乐指着洞壁上无法辨认的残存斑块。
  “钱罗佩也来这里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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