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鹭看了看宋毅瞳,宋毅瞳和邢宥一样狼狈不堪,但他的一头中长发让俞鹭一下子就认出了他就是医院里陪同米栎一起看病的男人。
她抱着一丝希望问宋毅瞳:“你和那个女孩是朋友?”
宋毅瞳点点头,看了眼邢宥。
俞鹭说:“为什么那个女孩染上了水痘,你没有?”
宋毅瞳说:“因为我小时候打过疫苗。”
俞鹭的期望一下子便落空了。
她怀疑邢宥怀疑得没凭没据,这男孩话里意思是承认了和米栎才是一对。
她转头看向邢宥,像是黔驴技穷般苦笑了一下,然后,她抬手捋了一下额发,昂首道:“好,我明天跟你去民政局。”
俞鹭走后,丨警丨察和邢宥的律师同时赶到。
丨警丨察问:“谁报的警?”
邢宥说:“我。有人在我店里闹事。”
“那人呢?”
“走了。”邢宥流血的手臂被宋毅瞳高大的身形遮挡着,“私了了。”
丨警丨察看了眼客栈的大堂,地上有碎裂的玻璃渣和崴了脚的椅子,还有刮落的墙纸。
他走的时候训斥邢宥:“下次再遇到这种事等丨警丨察来处理,不要私了,息事宁人是在纵容犯罪,知不知道!”
丨警丨察往回走的时候,律师在一旁不好意思地陪着笑脸,他们的皮鞋踢到了一只灭火器的瓶身,在静寂的夜里格外响亮。
丨警丨察又再度回头看了邢宥一眼,邢宥抱歉地对丨警丨察笑了笑:“给您添麻烦了。”
一晚上的兵荒马乱在张婶的扫把和簸箕里被归拢到一处。张叔将坏掉的木桌椅撤掉,用墙钉勉强将破落的墙纸钉住。
宋毅瞳看邢宥的手臂似乎还在流血,也忍不住劝他:“去医院吧?”
邢宥摇摇头。
他说:“宋少,你帮我个忙,行吗?”
宋毅瞳不知该怎么拒绝了,他只是无奈地点点头。
宋少先是给米栎打了电话谎称前台的摆设被客人撞倒砸到了人,又偷偷潜回仓库里拿了医药箱和衣服,他在灯光下用镊子帮邢宥摘掉手臂上的玻璃渣子,又给他包扎上绷带。
包扎完毕的邢宥换上了深色长袖衬衫,系上衬衣扣子,邢宥对宋毅瞳说:“今天晚上,谢谢你。”
宋毅瞳对邢宥有些说不清的感觉,可又不得不承认,邢宥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邢宥又说:“我打算把客栈收拾收拾,关了。”
宋毅瞳没反应过来:“说关,就关了?”
“这店的法人是我前妻,离婚后我把店还给她,她要怎么安排,随她了。”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邢宥看了看宋毅瞳,表情很静,也很坦诚。
“带豆豆回上海。”邢宥说。
邢宥将豆豆哄好了,又把客栈杂事安顿好了,才在宋毅瞳的陪同下去了医院。
挂的是急诊,县医院的门诊大厅在夜里,显得空旷而幽静,他们坐在大厅长椅上等着化验报告。
医生给邢宥处理了伤口,缝了针,又见他手臂肿着,保险起见还让他拍了片子。
等片子的时候,宋毅瞳突然问邢宥:“你真喜欢米栎?”
邢宥点点头,有些昏暗的光线,将邢宥的五官勾勒得深刻而美好,宋毅瞳也是学画画的,用专业术语说,邢宥的脸型符合马夸特面具,也就是黄金十矩阵,真是少有的人间极品。
年轻女孩子都爱皮相好的,米栎喜欢上邢宥,他能理解。
虽然理解,但感情上却不能接受。
喜欢不过是一时激情的产物,等激情褪去后,米栎会后悔自己喜欢上一个离异又带着个孩子的男人吗?
米栎糊涂也就罢了,可邢宥怎么也跟着一起糊涂呢?
“假如你真的喜欢米栎,你应该为米栎考虑。”宋毅瞳说。
“宋少,你觉得我没考虑过?”
邢宥淡淡笑了笑,这笑容让宋毅瞳的心像被针扎了似的。
他宁可他像那种荷尔蒙爆棚似的年轻人那样,对他挥舞拳头,或者公开挑战,如果是那样,他就可以拿捏他了。
他熟知米栎的性格,吃软不吃硬,只要被米栎知道有人对宋少不好,她立即会站在宋少这边的。
可是,邢宥对他展露了一个慈祥的微笑,甚至于明知他和米栎的关系非同寻常,也很放心地把米栎交给他照顾,这种骨子里的笃定,让从小就瞩目耀眼的宋毅瞳都心生嫉妒。
他的大度是对一切竞争者的降维打击。
而宋毅瞳再喜欢米栎也做不出那种卑鄙小人的作为,所以他才阻止了韩闯的那一拳,可又因为邢宥为他挨的那一下,他成了欠他的那个。
世事怎么能如此捉弄人?
邢宥淡淡说:“我想过了,想过许多。我会竭尽所能让她幸福,全心全意地对她好。”
宋毅瞳蠕动了一下嘴唇,一时间竟发现自己才是那个局外人。
他们,一个不嫌男方离异带娃,一个说要毫无保留地把她宠成公主,那么,他宋毅瞳又算什么呢?
他悲哀地看着有些暗沉的墙壁,绿色的贴脚线上有几个明显的鞋印,他的心就像那绿色的线条,不知是谁往上狠踩了几脚,他捏住了胸口,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这是在害米栎。”宋毅瞳终于说出了句恶毒的诅咒。
他的风度在这场爱情竞赛面前一文不值,他满心只有后悔,他为什么要放任米栎一个人来西南古城,他为什么要答应那个买家的索画,从来不信命的宋毅瞳在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头一次对命运感到了无奈。
他苦恼地揪着自己头发,眉头紧锁着斜了邢宥一眼,说:“你想让米栎跟着你吃苦吗?”
他自诩是有教养的人,没想到到头来也会傲慢地用财富去衡量一个人,可他此时已经词穷了。
在邢宥开口前,他希冀看到邢宥对他露出颓势,他准备好了炫耀他的画廊和上亿的资产,可邢宥依旧只是淡淡地说:“如果米栎想要,我可以将我名下的房产过户给米栎,我也可以让我的律师拟一份协议,保障她生活无忧,安心地做她喜欢的事。”
宋毅瞳一愣,他半晌没说出话来。
他的小人之言,换来的是邢宥毫无保留地回应,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你。”宋毅瞳在沉默之后问出了一个问题,“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金融投资。”邢宥说,“我在上海有家投资公司,我是合伙人之一。”
“啊……”宋毅瞳半张着嘴,“真的假的?”
“你的画廊开在圆明园路?”邢宥问。
“你怎么知道?”
“我的朋友去买过你的画。”邢宥笑着,这回的笑比刚开始更纯粹一些,连那一丁点儿无奈也消失了。
那无奈像是传递给了宋毅瞳,他尴尬地抽抽嘴角问:“哪位客户?”
“方瑞朗。”邢宥一说出这个名字,宋毅瞳再也笑不出来。
方瑞朗是他画廊的大客户,每个季度他都会来画廊逛逛,买走几幅新锐画家的画作,等待炒作后升值再卖出。
这个人的眼光甚是毒辣,他所看中的画家总能在随后短短几年里身价暴涨,他先前被收走的那些画作也就跟着水涨船高,方瑞朗再由高点抛出画作,一举就能赚上几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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