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贸生活》
第59节

作者: 月光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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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70年4月15日交易会开幕,照例宣传***思想,读《毛主席语录》,不做生意。由于晚上有开幕酒会,到了下午客人们就早早散去,我们公司的同事也没等到“大海航行靠舵手”的乐曲响起就早早地坐班车回去了。据说今天食堂也准备了一些好吃的,所以大家要早点回去。我们这些参加酒会的人员则聚集在陈列馆大门口,等着专车带我们去东方宾馆。

  1970年的广州宾馆里住满了日本客人;爱群大厦、南方大厦、华侨大厦里则住满了港澳客人;东方宾馆依然是远洋客人的下榻之所。东方宾馆素以楼宇豪华,环境优雅,内置敞亮,美食驰名而着称。以前来宾数量有限,宴会办起来轻松爽快,但这一届不同了,光来宾就将近三千人,再加上我们这些人,恐怕得超过三千多人了,这么多人一起吃饭,我该坐哪呀?突然想起请柬上有标明,找到89席就可以了,顿时觉得自己有些杞人忧天。

  各个交易团的专车纷至沓来,我们下车后在东方宾馆服务人员的引导下进入大宴会厅。只见宴会大厅灯火通明,通道两旁摆满了一排又一排由桌子组成的食案,有些一眼望不到头的感觉,食案中间各摆两排背靠背的折叠椅,靠门的那一排食案上摆着135席的字样,于是我就慢慢开始找89席,都快走到宴会厅的中部了,右手边的一排食案的案边上赫然出现用硬纸折成的大桌签,上面用毛笔写着“89”的字样。这么长的食案,我应该坐在哪里呢?我正站立在旁边琢磨着,这时一位服务人员顺着通道边向前走边高声喊道:“桌子号,对上您的请柬号,您就顺着桌子往里,咱们的人分开来坐。”于是我靠着桌子边往里蹭,一边蹭一边想着得慢点,桌上这么多好吃的,别碰掉地上去。这时大喇叭响了起来,我一听就是外贸部彭局长的声音“同志们,拿着你的请柬,对着桌子上的桌签,而后往里走,看到桌子上有白色桌签上写着‘主人’两字时,请坐在那里,这个桌子的主人就是你,不要再等什么其他主人,每个长条桌有4-5位主人,分别坐在分开的位置上,酒会开始后,请大家在所坐的位置上招呼宾客。”大喇叭广播了好几遍,我们这些“主人”都坐在了相应的位置上。终于可以好好看看这张桌上的美味珍馐了。食案是由十几张或几十张桌子拼接而成,桌面上铺着雪白的台布,每四张桌子为一组,其标志就是酒水的摆放,每隔四张桌子又放一组酒水,以此类推直到桌子边上。酒水有中国的顶级白酒“茅台”、着名的红酒“中国红葡萄酒”、广州的特产“橘子水”,酒水旁边放着中国名烟—大中华,桌子中间摆着烧鹅、白切鸡、烤乳猪、叉烧肉、煎虾饼、烧芥兰、切成小块的皮蛋、水晶冬瓜,还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小点心,有圆的、有方的、有南瓜形状的、有小动物形状的,颜色也是五彩斑斓的,酒水旁边放着香蕉、切好的菠萝块、龙眼、桔子等。每把椅子前的桌面上都放着3个大中小高脚杯,小高脚杯里倒满了茅台酒,中高脚杯里是半杯浓郁的中国红葡萄酒,大杯子则倒了八分满的橘子汁。三色酒,诱人心动;看菜肴,美不胜收;水果鲜,夺人眼球;待宾客,届时落座。

  忽然一阵骚动从后面传来,宴会厅大门敞开,宾客们缓缓而入,拿着手中的请柬找着自己的坐席。一大阵嘈杂声音过后,我的身边坐满了港澳客人,客人们在这样的场合中多少都有些矜持,没有高谈阔论和你推我搡,大家都静静地坐在桌前,大喇叭又响起来,还是彭局长的声音:“请大家坐好,开幕酒会即将开始,请交易会主任、外贸部贾副部长致祝酒词。”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贾副部长讲道:“祝贺第27届交易会开幕”、还说了一些国外大好形势的话,最后说道:“为了第27届中国出口商品交易会开幕,干杯!”此时,在场的3000多人齐呼“干杯!”真可谓山呼海啸、震耳欲聋。此时我的耳边响起了临来时苏经理的一句嘱托“别喝酒”,我立刻端起橘子汁高呼“干杯”后随与周围的客人干杯。他们有喝茅台的,有喝葡萄酒的,当然也免不了有喝橘子汁的,大家频频举杯,互相敬酒(饮料),我适时地夹着我平时看得见吃不起的美味佳肴,品尝着平时难得一见的小点心,不时地用公筷布菜给我两边和对面的客人,以尽地主之谊。“大海航行靠舵手”的乐曲响起,彭局长宣布酒会结束,曲终人散,我们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回到招待所后向苏经理报到并汇报赴宴情况,苏经理凑近我的脸颊闻了闻,说道:“还行!”我俏皮地说:“您的命令不敢不从!”待我回到家向我爸叙述这些故事时,我爸对我说:“你真造化!碰见不花钱的烟,还是那么好的中华烟,你师傅一句话:不许碰烟;参加国宴,那么好的茅台酒,还能白喝,你经理一句话:不许喝酒;这是多么好的领导、多么好的长辈,能告诫年轻人要远离烟酒。抽烟没出息、喝酒散德行,不端酒杯由你、端起酒杯由酒、酒在杯中由你、酒在口中由酒,今后在烟山酒海中要珍重!”

  终此一生,无数次的涉外宴会、数不清的觥筹交错,本人从来没有因饮酒而失态,高师傅、苏经理、我爸对我的教育太深了,令我受益终身。

  老北京的一般家境碰到有客人来家里吃饭,比如请客人喝小米粥时,总爱说一句“我这熬的是腹地小米”,若是吃高粱米饭,总爱说一句“我这焖的是腹地高粱米,吃着可肉头啦!”此时的“腹地”意为本地,区别口外的小米或关外的高粱,因为那些地方无霜期短,故粮食的口感没有北京或更往南方一些的粮食好吃。
  说起腹地英语就是指中国腔、北京味的本地英语。关于我要说的腹地英语的故事,还是先从一个儿时听到的笑话作为引言吧。
  解放前那会没有三轮车,有钱人坐的都是洋车(上海叫黄包车),老舍先生在其着作《骆驼祥子》中对洋车有着详细的描述,我在此不再赘述。拉洋车的也分三、六、九等。一种是拉散活的,有膀子力气,指哪拉哪,挣点零碎钱,交完了份子钱所剩无几,混个窝头、咸菜已实属不易;另外一种是包月拉活的,他们都略有文化,机灵劲、眼力价自是不必说,眼睛里有活,嘴皮子还特别跟得上,服务对象大多是教授、银行经理、大公司老板、有名头的舞女等,这些人按天按时上、下班,临时叫车怕耽误事,所以就按月租洋车,每天接送。包月拉洋车的人一般收入较高,如果替东家拉了大官、重要人物或赶上大的活动,还能得到点赏钱。所以包月拉洋车的人日子都过得相对安稳;最后一种是拉牌儿车的洋车夫。他们拉的洋车质量好,装潢好,宽敞、舒服、富丽堂皇,拉车的人一般都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并熟悉北京的四城古迹、文玩市场、游玩杂耍、两朝典故,他们服务的对象一般是在京的或短时来京的外国人,他们经常在北京饭店外或六国饭店外等地方拉客,当局给他们这些车发一个特殊的牌照,订在车厢上,故称为牌儿车。不是牌儿车,是不可以在北京饭店、六国饭店外常驻等着拉外国人的,所以拉牌儿车的这些人是拉洋车人群中收入最高的。而外国人来北京游玩或者办事,对于语言的需求是第一位的,所以他们多付一些车钱也是乐此不疲的。由于拉散客的洋车偶尔可以在路上碰到零星的外国人,所以他们也会学着说一些“腹地英语”,挣点洋人的钱。于是就出现了:伸手叫哈喽、起步说耶斯、跺脚叫欧克、给钱说三扣、转身古德拜。话说在东四牌楼碰上一个伸手叫车的外国人,一位拉散座的急忙跑过去,上来就是一声“哈喽”,外国人说了一句洋文,拉车的什么也没听懂就赶紧回道“耶斯”,外国人一听“耶斯”就赶紧上了车,拉车的人赶忙就往前走,只听见那外国人在车上大喊“挠”,拉车的人没听懂,心想客人准是想拐弯,要不然他嚷什么呀!于是赶紧往左拐,刚拐完,客人又喊“挠”,哦,看来应该往右拐,于是赶紧掉头,只觉得客人跺脚了,拉车的赶紧说“欧克”,客人跳下来就走了。拉车的看这架势,也不敢要钱呀!眼瞅着这个外国人又回到了刚才那个地方的对面伸手拦车去了,拉车的也不敢跟过去。后来跟拉牌儿车的师傅一说这事,牌儿车师傅笑笑说:“他那是想掉头啊!往后你们要是拉着外国人在马路上走前后直趟,听见人家一声‘挠’,你们就掉头,钱就挣上了。不巧您这回赶上的是十字路口,那还不把人家给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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