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足足坐了三四个小时的长途车到了衡水长途汽车站,下车时看了看车站的大表,好像是快下午两点了。赶紧找吃饭的地方,二两一个的大火烧买了3个,又花八分钱买了一碗鸡蛋汤,吃的那个舒服。火车站前拥挤不堪,我们买完票,四点多钟进站候车,火车晚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候车室的座位上早已坐满了人,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忽然通往站台的门打开,呼啦一下,所有人疯狂的挤向站台。我们几个人也被裹挟着移动着步子挪到了站台。从德州到石家庄的火车缓缓开进站台,车停下后,列车员打开车门,先让车上的旅客下车,趁此时间往车厢里一看,不但座位坐满了人,好些人都站着。我们几个人赶紧往车门边上靠,拼命的抓住车门扶手,抬着脚往上登,玩命往车厢里挤,管不得别人怎么样。车厢里非常拥挤,行李架上躺着人,就连厕所里都站满了人,洗手池上也坐着人,每人脸上都淌着臭汗,背心已经湿透了,你挨着我,我靠着你,每个上来的人都暗自庆幸自己的胜利。火车好像是开动了,但我又怀疑自己的感觉,因为站台上还有那么多人没有上车呢。咣了咣当,不知有多少次停车,天都黑了,火车开进了石家庄火车站,统统下车。出了火车站,一眼望去,满眼全是人。我们又在石家庄火车站买了回北京的车票,要等到晚上十一点多才发车。此时我往车站广场的边上走去,忽然扑鼻的香味顺风而来。只见有个小饭馆的外面支了一个大炉子,炉子上面架着铁锅,铁锅里炖着羊蹄子,红亮的羊汤煮着白色的羊蹄子,那个香啊!让人垂涎欲滴!我忍不住问人家:“您这羊蹄怎么卖呀?”“七分钱一个。”“真够贵的,二两的一个火烧才六分钱!”我小声嘟囔着。转念一想我出门时我妈给的两元钱一分还没花呢,12元的出差补助也没怎么动,算上给大娘的钱,我这几天一共才花了不到两块钱,就算买几个羊蹄子,也能剩下不少钱呢,而且不买火烧了,还省了不少全国粮票。下定决心说买就买。“您给我来四个羊蹄!”卖羊蹄的师傅用两张黄色的马粪纸,纸上放着羊蹄双手托着递给我。我左手托着马粪纸,右手攥起一个骨头棒,咬着连皮带肉的蹄尖上一咧,秃噜一下满嘴流油。四个羊蹄下肚,吃的我“撑天堵肋”、“沟满壕平”。这是出门以来第一次碰到肉,也是吃的唯一一顿饱饭。
火车来了,本以为在衡水火车站上车是最痛苦的经历,没想到在石家庄火车站加了个“更”字。不到12点上的火车,第二天早上6点才到北京站,我足足在火车上站了一宿。至此第一次出差结束。
回到北京后,老井让大家回家休息,第二天到公司交差。我们到公司后向于成双进行了汇报,老井还给了领导一张张子金老家村子领导开的收条。领导表示很满意,让我们回原班组,老井去财会室结账。
从公司回家后,我急赤忙慌地向我妈讲述了我这一路的经历、见闻后赶紧报账(显摆):“妈,我这次出差5天,补助12元,吃饭花掉3.6元,实实在在的挣回8元,再加上您出门前给我的2元,共计给您交回10元。”妈用略带诧异却又难掩兴奋的表情接过钱,又给了我2块钱零花,算是对我顾家的奖励。我自己嘴里嘟囔着:出差真好呀!又能吃肉又能挣钱,以后一定要多争取啊!
我又回到翠钻组上班了。拼包、制单、装箱、发货等。没过几天,由于上级的安排,我们又开始了一次搬家。这次搬家的目的地是西交民巷1号,也就是首饰公司懋隆门市部后面的小灰楼。
到西交民巷上班后,在上下班的路上总能路过懋隆门市部,从外面看过去,里面非常富丽堂皇,但总没有机会进去看看。说来也巧,一次在饭堂吃饭时,懋隆门市部的会计吴日德老师傅找到我:“小李,听说你们每次发货前都要去公司的会计室取支票?”我说:“是的。有什么事您说。”老吴又说道:“我这隔三岔五就要把卖货收上来的支票、现金交到公司的财会室。我这岁数也大了,能不能麻烦你每次去公司的时候帮我把我这的东西带给公司的财会室?”我连忙说到:“没问题。以后我每次去公司前先去您那拿东西。”我嘴上痛快的答应了,心里其实更美,终于可以名正言顺进到懋隆门市部里,好好的看看里面气派的场景了。
懋隆门市部的正门对着正阳门,一般外国驻华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各大通讯社的驻华记者、还有一些国际友好人士来买货时才能走这个门,工作人员是不可以随便进出这个正门的。我来到小后门,按响门铃,终于进来了。只见2米多高落地窗宽大明亮,金碧辉煌的大吊灯,高悬在大厅正中,柔和的光线撒到雕塑精美的天花板上,然后折射下来,给大厅带来一种畅快、柔和的光芒,涂着红色油漆的木地板地上铺着典雅的地毯,硕大的谈判桌前摆放着套五的沙发,商品柜台里,金、银、玉首饰琳琅满目,光彩熠熠,大门侧面各种家具古色古香,高大的屏风里镶嵌着用各种玉石雕刻的图案,待售卖的丝毯、地毯堆放在大厅的角落,立体的展柜里挂着纳纱手包、玉石项串、还有珊瑚的大朝珠。
一回生二回熟,慢慢的跟门市部的人也熟络起来。门市部里共有六人,主任于清云,他什么都管也什么都不管;副主任(对外是主任)汪德宣,主要负责对外的全面工作,他会两种语言:英语和法语;财务吴日德,负责日常的收款、做账;保管员李淑燕、业务员李方德、贾银福、还有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只负责听差的程九汝。舒适的环境、亲和的同事吸引着我中午时常来这里聊天、打牌。
转眼来到十一月,天气渐凉,我又要出差了。这次出差是和我们公司工会的潘老师(就是半工半读时的潘老师)。此次出差的目的是送一个姓张的原籍山东省黄县的在四科工作的历史上有问题的人回老家。这次出差算是有经验了,也不用找我妈要钱了,因为有出差补助嘛!公司还发了一件蓝咔叽布栽绒领子的棉大衣。公司的人把车票已经买好了,行李也已经托运走了。我和潘老师来到崇文门外的一条小胡同,那位姓张的大人带着一个正在上四年级的小男孩等着我们的到来。我们一行四人来到北京站,上了开往济南的火车。车到了德州站,这可是我去过的地方,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有些激动的看着窗外熟悉的站台。车停了下来,潘老师对我们说:“你们坐好,我下车看看。”过了一会,潘老师一只手托着用马粪纸包裹着的扒鸡,一只油亮的硕大的扒鸡,看起来是那么美味、令人垂涎欲滴;另一只手里拿着两个大火烧。坐好后跟我说:“德州扒鸡忒有名,这回到了德州好好尝尝。”我说:“这么大个,得几斤呀!”“你看看写着分量呢。”潘老师挑起了一张拴在鸡翅膀上的一张小白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二斤一两,两块一毛钱”好家伙,一只鸡,一天的补助没了。我心里想着,手也不敢伸过去。潘老师看出了我的小心思,笑着说:“我请客,不算咱们出差的花费。”我说:“那哪成呀!该怎么算就怎么算。” “吃吧吃吧,快动手吧!”潘老师说到。我和潘老师一人掰下一个鸡大腿,贪婪的大口咀嚼着,就一口大火烧,喝一口开水,真好吃呀!这辈子头一回这么甩开腮帮子吃肉!转过头来看了一样那个姓张的小孩,才十来岁呀,怯怯的眼光看着我们,不时咽着口水,他爸爸不时的瞪着他。我们又不能让一让他,真是难为我们大家了。火车到济南站时天已经黑了,下车后潘老师跟车站丨警丨察联系,不知说了些什么,就将那名张姓男子和他的孩子留在了车站。我和潘老师出了站台,吃了晚饭,找了个旅馆就睡下了。一觉醒来,天已大亮,赶紧去火车站买了去潍坊的车票。一行四人,毫无交流的来到潍坊站。已经没有车再去黄县了,我们只好在潍坊住下。第二天我们坐了长途车到黄县的某个车站下了车,张姓男子带着我们到达了他老家的那个村子。潘老师和他们村领导做了交接手续,我们赶忙往回赶,终于赶上了一辆到龙口的过路车。傍晚前我们到了龙口。下车后,又累又饿,由于是海边,身体感觉湿冷湿冷的,就想赶紧吃点热乎的。来到一家小饭馆,素汤面,一两四分钱,我们俩每人要了半斤。一会功夫面条就端了上来。我的妈呀!真是个大海碗。满满一碗,没三两口就被我们狼吞虎咽的吃完了。这里是龙口,不比济南,没有旅馆,只有旅店。到了旅店的营业室,拿出来介绍信,上面写着又是中国又是北京的,人家看后对我们很是客气,但今晚单间是肯定没有了,答应明天一定会给我们腾出一间,但今晚只能委屈在大通铺上了。整个龙口只有这一家旅店,无奈我们只能办了住店手续。每人给了一个枕头和一床被子,带着我们到了一间大屋,大炕上睡满了人,得有二十几个。大家一律头朝外,打呼噜、咬牙、放屁的声音此起彼伏,好不热闹。潘老师问:“我们睡哪里?”带路人顺手拿起潘老师手中的枕头,往两个脑袋中间一挤,又往两边扒拉一下睡着了的人,就露出了一个缝。“你就睡这吧?”“那我呢?”我问道。带着我往旁边又走了走,然后如法炮制也给我搞了个缝。我这一天实在是太累了,倒头就呼呼大睡起来。炕是热的,这一宿觉睡得很是解乏。我们起床后没顾上洗漱就直奔营业室,人家非常客气的告诉我们“有一间房的住客吃过午饭就离开了,房间就可以给你们了。你们准备住几天?”潘老师说:“我们也决定不了住几天,要看买车票的情况。”营业室的人热情的告诉我们:“买船票出门往海边走,买汽车票出门往左边去。龙口不大,你们可以转悠转悠,要想吃点海货,可以在海边买完拿到小饭馆去,人家可以给你们加工,虽没什么手艺,但能做到熟了好吃烂了香。”听完营业室的人的介绍后,我们道了声谢就出门吃早饭去了,行李就暂存在营业室。吃完早饭我们往海边走去,在海滩不远处有一个小屋子,上面挂着一个牌子,写着“轮船售票处”。小房子门旁边有个小窗口,潘老师趴在窗口问道:“有去天津的船票吗?”里面的人答道:“今天、明天都没有了,只有后天的。”“一天有几班船呀?”“去天津的每天就只有一班船,有从青岛来的,还有从烟台来的。”潘老师道了声谢后转头对我说:“咱们再去车站看看。”我们两个穿着棉大衣的北京人走在龙口的海边,天阴惨惨的,迎着湿冷的海风,看着海中一人划的小渔船,大街上也没有几个人。到了汽车站一看,比轮船售票处强多了,有正规的售票室,还有候车大厅,候车大厅里挂着大牌子,上面一边写明往潍坊方向的车次;另一边写明往烟台、荣城、青岛方向的车次,两边每天都有好几趟车。看着牌子又想着船票的时间,心里很是不安分。潘老师好像也不太拿的定主意,和我商量:“潍坊就不考虑了,那是我们来时经过的地方,往青岛方向走,到青岛后有直达北京的火车,我们还可以算是去过青岛了。但如果选择船票,那么我们既坐了海轮,还去了天津,天津也有直达北京的火车。”我是又想去青岛又想坐轮船,但总不能到了青岛,明明有直达北京的火车,而我们选择再坐轮船,也许以后要是再有机会出差,有可能还去青岛,但坐海轮的机会就太少了。我对潘老师说:“咱们还是坐轮船吧。”“好,买船票去!”于是我们又去了船票售卖处,工作人员告诉我们:“二等舱、三等舱的票都已经没有了,只能买四等舱或五等舱了。”“那就买四等舱的票吧。”潘老师说到。买完票已经是中午了,我们又回到那个饭馆,这个饭馆除了有火烧、面条外还有炒菜,有肉片炒土豆片、肉片炒白菜、粉丝白菜、肉炒萝卜条、摊鸡蛋等。潘老师和我不约而同想点炒菜。我俩自打出门还没吃过一顿炒菜呢,都上火了。于是要了一盘肉片炒白菜,一盘肉丝萝卜条,每人各二两汤面,各一个二两的大火烧。没过一会炒菜上来了,我扒拉了自己这半边的菜,想找找肉在哪里。潘老师看着我的行为笑了笑说到:“找肉呢吧?肉在黑板上呢!一毛二的一个炒菜,你还想吃到多少肉呀!”汤面、火烧也随之上来了,还是这样好,有干有稀就着肉菜,这是我出门来吃的最好的一顿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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