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王秋菊忍不住呵斥道，“快放下手里的扫帚！”
　　陈小蓉把扫帚狠狠摔在地上，推开大门，跑了出去。
　　“天那么黑了，这丫头跑到哪里去了？”王秋菊不无担忧地说，“德海啊，我们快去把她给找回来呀！”
　　“找什么找，她晚上没地方睡，自然就回来了！”陈德海说。
　　王秋菊抱了一团加火的柴禾去了厨房，因为小蓉气哄哄地跑出去，她的心里慌慌的，做饭也没有心情。
　　连个菜也没炒，就切了一盘黄瓜，拌菜的时候，还倒多了酱油。
　　餐桌上，一人一碗稀饭，仅有的一盘菜，还黑乎乎的。
　　陈德海夹了一筷子，咬了一口就吐出来了：“呴咸，你尝尝来，比咸菜还咸呢，你让人怎么吃？”
　　“那你就当咸菜吃呗！”王秋菊没好气地说，“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挑拣拣的！”
　　“给爸送饭了吗？”
　　“送了！”
　　陈德海瞪着眼睛反问：“也这么咸？”

　　“没有，我用凉水冲过了，才给爸端过去的。”
　　王秋菊搁下筷子，拿起一个馒头，掰了一半，塞进嘴里，如同嚼蜡一般。
　　陈小昭默默喝了一碗稀饭，悄默声地回房睡觉了，生怕战火蔓延到自己身上。
　　婚姻大事，在这小山村，本就是媒妁之言，小昭从未有过自作主张的想法。
　　如今陈小蓉坚决反对，不知道她有没有想过后果？

　　在农村，过了二十二岁，倘若还没有对象，大概率会真的做一辈子老姑娘。就像村子里的老光棍一样，被人打趣身心有毛病。
　　到了晚上九点半，陈家的大门还敞开着。
　　然而，陈小蓉根本就没回来。
　　“孩他爸，不行你就出去找找小蓉吧！”

　　“去把门锁了，不用管她！”
　　“一个女孩子家，这么大了，不管她……不好吧？”
　　王秋菊有些为难。
　　“她能去哪儿？大概率是去找春妮去了！”陈德海说，“去，把门锁了，睡觉，不用等她了！”

　　王秋菊下地穿鞋，跑出去锁门。
　　“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啊！”王秋菊一边埋怨着，一边锁上了大门。
　　陈德海说得没错，陈小蓉确实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她确实是去找唐春妮了。
　　唐春妮是和陈小蓉从小一起长大的，小时候，唐春妮就经常跑来小蓉家里玩，玩到晚上都不回家的那种。
　　小时候，春妮还和小蓉睡过一个被窝。
　　陈小蓉来到唐春妮家的时候，唐春妮还在屋子里织地毯。
　　这里的女孩子，只要一辍学，就会在家织地毯，或者去小作坊里做工赚点小钱，贴补家用。
　　唐春妮学习成绩一般，自己也贪玩不爱学习的那种。
　　唐春妮的父母也并没有把望子成龙的希望，寄托在唐春妮的身上。
　　所以，唐春妮初中只读了一年就辍学回家做工了。
　　因为辍学，她也成熟了不少。
　　小时候形影不离的两个人，如今也因为一个读书，一个在家，而交集变少，极少联系了。

　　见陈小蓉进门，唐春妮有些诧异，她撂下手中的活，走出门，问道：“小蓉，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啊？”陈小蓉强颜欢笑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唐春妮笑道，“你现在初三了，学习成绩那么紧张，怎么还有空跑出来玩啊？一定是有什么事吧？”
　　“被你猜对了！”陈小蓉叹了口气，说，“我跟我爸妈吵架了！”
　　“因为什么”唐春妮上前一步，拉了陈小蓉的手，一起进了门。

　　“我爸妈不想让我读书了！”陈小蓉一脸阴郁，“他们想让我早早嫁人！”
　　“你学习成绩那么好，太可惜了吧？”
　　唐春妮拉着陈小蓉的手，两个人在客厅落座。
　　“我爸妈把方家的彩礼都收了！我让他们退回去他们也不肯退，我跟他们大吵一架，心里又气又急，难道我这一辈子，都要留在这个穷山沟沟里吗？”
　　“我知道你志在远方，可是一个女孩子家，早晚的归宿，不还是嫁人吗？大爷大娘也是为了你好”
　　陈小蓉转眸，望向唐春妮，她竟然和父母的说辞一样。
　　也难怪，她两年前就辍学了，思想上，早就被村里人同化了。
　　虽然她还很年轻，但是思想上，是和村子里的老人没有什么两样的。

　　“怎么这样看着我？”唐春妮说，“他们跟你说的是方屿川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陈小蓉有些疑惑，这个消息，她本人今天才知道，唐春妮的消息也太灵通了吧？
　　“我当然是听村头的那些婆娘说的呀！”唐春妮说，“村子里哪有什么隔夜的新闻呀，谁家姑娘订婚了，谁家老婆偷汉子了，谁家狗叼了谁家的鸡，不都是一眨眼的功夫就传遍全村吗？”
　　原来如此。
　　跟村子里那些无所事事的老娘们聊会儿天，全村的小道消息就都了如指掌了。
　　“那我真是太搞笑了，我今晚才知道，我已经订婚了！”陈小蓉顿觉可笑，却也无可奈何。
　　“春妮，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还想继续上学呢！”
　　“如果大爷大娘不想供你读书，你就算是考上了，也没办法去读书呀！”唐春妮说，“不如就认命吧！说实话，方家不错的，家境好……”

　　“就他们家，还家境好？”陈小蓉嗤之以鼻。
　　“就……还好吧！”唐春妮说，“家里雇着那么多工人，比普通家庭强多了。”
　　“我一个不爱打听小道消息的人，都知道他们家的戏可精彩了，每天鸡飞狗跳的，鬼才会想要嫁过去！”
　　“如果是个老实姑娘嫁过去，肯定是吃不消的，但是你嘛！小蓉……”
　　唐春妮上下扫量了陈小蓉一眼。
　　“我怎么了？”
　　“你不一样啊，你属于强悍泼辣类型的，你可以舌战群儒！”

　　“还舌战群儒？”陈小蓉摇头苦笑，“你可真会乱用成语！”
　　这时候，陈小蓉的父母扛着锄头回来了。
　　陈小蓉站起身来，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叔叔阿姨，你们回来了？”
　　“哦，是小蓉来了？”
　　“今天作业都写完了？”唐阿姨笑问。

　　“没有。”陈小蓉不好意思地说。
　　今天一放学，她就跟父母掰扯彩礼这件事，哪有时间写作业呢？
　　“马上就要考高中了，怎么能懈怠呢？”唐阿姨说，“难道你也想像春妮这样，在家织地毯？”
　　陈小蓉摇摇头，说：“是我爸妈，不想让我读了。”
　　“你爸妈挺混啊！”唐阿姨说，“你若是像春妮这样，学什么也学不进去，门门考个三四十分，不读就不读了，也没有什么好可惜的，你可是年级前三名啊，真不知道你爹妈怎么想的！”
　　“他们觉得我是女孩子，不想付出太多吧！”陈小蓉说，“我今天跟他们吵架了，不想回去了，今晚，可不可以暂住一晚……”
　　“当然可以！”唐阿姨说，“想吃什么菜，阿姨给你烧！”
　　“什么都行，我不挑食的。”

　　唐阿姨洗了洗手，开始烧饭。
　　唐春妮去院子里现摘了几个瓜果，洗干净了递给陈小蓉，说：“先吃个甜瓜，垫垫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