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瑧睨了他一眼,将饭菜摆上桌,自己则端坐在桌前打算用早膳。
吃饭的时候不能缠着人说话,这是雷打不动的规矩。
冯翊再气也不敢打扰他进餐,却也不敢擅自离开这里去找太子,只能寻了个蒲团坐下来。
萧瑧刚执起筷子,便见冯翊看着自己桌上的菜,偏过头去抬起手背擦眼睛。
见冯翊这么着,饶是萧瑧也有些吃不下了。
他放下筷
子问:“让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我接母亲的时候已经料理好徐州那边的事情。”冯翊拧着头就是不看他,“若陛下亲自去,肯定会问起这两年他们贪的账在何处。我已经按着你的吩咐将线索放出去,到时候顺藤摸瓜查到前任刺史慕云归身上,陛下肯定会私下将他的死因调查清楚。”
“你做得很好,只是…”萧瑧点头,“我不喜欢别人背对着我讲话。”
“我不懂!三哥都已经自顾不暇,为何还要去管一个死了十年又毫不相干的人?!”冯翊转过身子正对着他,双眼红红道,“老二好端端地坐在式乾殿,陛下这些年又有退位之心,恐怕等陛下处理好了徐州那堆烂摊子,回来守着皇后舅母的肚子去做个太上皇。三哥!这些年老二什么不是陛下和娘娘给的?!就差连口饭也喂到他嘴里了…”
冯翊正说在兴头上,便见萧瑧半抬起头,一双幽深的眸子定定地望着自己,让他自脚底开始遍身生寒。
“徐州富庶,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能做上这个位置的可从来不是什么闲人。”萧瑧收回那道骇人目光,恢复一贯的朗月清风。
冯翊知他喜怒不定,身上的刺儿也跟着收了起来。
“谁都有年少轻狂之时,十年前的萧无垢比你我狂妄得多,自认为无所不能,请旨去徐州查慕云归一案,却动了陛下呕心沥血才换来的大魏根基
,险些被薅下皇储之位,这些年来才一直谨小慎微过活。”萧瑧见他依旧不服,又道,“如今他正愁不知如何除去朝内那些反抗他的人,你若主动挑衅,他亦敢动淮阳君。”
冯翊豁然站起身:“他敢!”
“他是当今太子,未来皇帝。你母亲却非皇室正统血脉,至今连封号也无,就连驸马还是先帝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封的淮阳君。”萧瑧毫不客气地指出他家门之后苦苦支撑的事实,“只要你去,他便敢,你若不信大可一试。”
冯翊懊恼地往地板上锤了一拳。
萧瑧继续规劝:“差羽,我做什么自有我的道理,你尽管听我安排就是。”
冯翊没有抬头,闷声闷气地道:“知道了,三哥。”
冯公主从显阳殿出来之后,坐在车中打算等冯翊回来之后一道离开。
“听听,一口一个‘冯姐姐’,生怕少说了那个‘冯’字儿。”冯公主回想起刚刚皇后的态度不悦地道。
锦云是冯公主的贴身侍女,二十多岁时便跟在身边伺候着,如今也已到中年。她贴心地将裘衣盖在冯公主腿上,道:“说来也是稀奇,皇后这些年看着倒没变,还是跟二十年多前一样似的。”
“要不说是个有手段的呢。”冯公主将手搭在裘衣上冷冷地笑,“哪个皇帝宫里头不是万千佳丽?偏就她得宠。瞧着是个面善的,名声却不怎么好听——不然陛下
怎么就差点儿杀了简王?”
锦云手下动作一顿,满脸震惊地道:“难道说,简王殿下不是陛下的…”
“这可说不准——定王是他们的第一个儿子,可不到八个月便生了出来。明明是嫡长子,可顺理成章地继承大统,偏就放弃了皇储之位,小小年纪便去西北苦寒之地做大将军;简王若也是亲生,陛下怎么会因为一个刺史一个都督对自己的儿子下这样狠的手?”冯公主眯着眼睛说,“就老二同他们不一样,便是十年前闹出了那样大的纰漏,回来也依旧稳居太子之位——一样是两个人的孩子,这待遇可是一个天上两个地下。”
锦云细细一想,突然问:“奴记得…太子殿下是帝后二人同去行宫回来后有的?”
“可不是么。”冯公主冷声回答,“三个儿子里唯有太子能确定是皇家血脉,眼下她肚子里头的这个也是——你等着瞧吧,若也是个皇子,还不定能在几个虎狼兄弟的手底下活到成人呢!”
锦云心头一惊——在贵人手底下做事,知道得越多,命就越短。她只恨不得刚刚什么都没听过才好。
冯公主看出她的恐慌,和善地道:“有我呢,你怕什么?只要皇帝不换人,我就还是皇帝的姐姐。旁人动不了我,也动不了你。”
锦云道了声是,侍奉的动作也愈发恭敬起来。
恰好此时冯翊带着宫人浩浩荡荡地回归。
“母
亲久等。”冯翊道,“接下来咱们去二哥那边?”
望着自己的儿子,冯公主面上的寒气也渐渐被柔和所替代。
“太子今日不在式乾殿,只有太子妃在,咱们改日再去。”冯公主道,“你父亲在城北舍粥,咱们去寻了他再一道回府。”
冯翊见母亲坚持出宫,自己一肚子气也没有办法出,只好答应。
何雁迟与许松意忙碌了一上午,这才堪堪将几味难寻的药物凑齐。
接下来便是要去城北广莫门冯驸马舍粥的摊子处开诊。
许松意看着李星仪有些犯难,正愁不知道怎么安置她时,何雁迟想了个办法。
他们为李星仪购置了一身粗布衣裳,想要将她打扮成婢女的模样。
“委屈李二小姐,不过也请您放心。”何雁迟郑重道,“冯驸马是个事必躬亲的人,为了防止骚乱,他的粥摊附近有不少家仆看着。驸马心善,知道我们开诊不收费定然会倾力相助。只要二小姐扮做使婢,打打下手做做样子便好。”
李星仪点头,拿了衣服后去里间换上。
过了一会儿后,里间便走出来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婢女。
何雁迟与许松意二人看了先是一愣,随后细细打量起来。
此时的李星仪已经卸了头上首饰,就连一头乌发都挽成简单利落的模样,整个人站在中间,见他们正瞧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脑袋和双肩一怂,气势一收,整个人好像瞬间变成一只灰扑扑的鹌鹑。
“这倒不用刻意去做事了。”许松意笑道,“单就这副模样,倒是比宫里头的侍女还像侍女。”
李星仪半垂下头,没有表态。
堂堂贵女被说像侍女,何雁迟以为她是在生气,忙从中斡旋:“松意只是担心二小姐被人发现后会引来麻烦,他也是好意。”
李星仪淡笑着
抬起头。
何雁迟与许松意见她并未生气,心头也轻松不少,随后三人一道驾着牛车去了城北广莫门。
眼下变成了婢女的李星仪也比之前要放得开。
她从车内坐到车外,仰头看着空中楼阁上挂着的一条条彩练,上面还标注着两侧楼阁中开设的店铺——琴行便是一把琴的模样;香火铺子挂了只香炉,上面还插着三根香;卖灯笼的索性直接挂了一长串儿的灯笼…
两侧楼房高低错落,像这样沿街扯起的彩练数不胜数。李星仪觉得自己一伸手似乎就能够得着它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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