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盆的宫婢战战兢兢地跪倒在地,一句话也不敢说。
李星仪心头咚咚直跳,正想向皇后赔罪,却听一旁的太子妃开了口。
“在宫里也伺候了不少的时日,如今却连个盆都端不稳。”李玉镜先斥了那宫婢一番,又一脸歉意地看向皇后,“星仪自小孤僻,除了儿臣无人亲近,见着您又有些害怕,母后千万莫怪她失仪。”
皇后点了点头,摆手道:“规矩是给外头人立的,星仪算是自家人,若是吓着她倒是我的罪过了。我瞧着她标致,日日看着欢喜,却未想过她愿不愿意。她既
畏惧我,你这两日便带她多走动走动。”
太子妃忙说好。
皇后见李星仪乖巧安静,怎么看怎么觉得眼前人跟太子妃口中那个因哑症而日益乖张跋扈的妹妹不同,觉得约摸是这姑娘是这些年被家中老夫人教导的缘故,应同从前有大不同。于是面上依然是一副欣赏的模样,可心中却也多了两分提防。
宫人换了新盆来,李星仪也重新净了手,心中正纠结担心时,却听皇后开口替她解了难。
“陛下也曾在行伍之中,登极后政务繁忙,用膳也没个准头,常常饥一顿饱一顿的,更不要说什么讲究了。”皇后解释道,“你若拿你家中那套食不言的规矩来,倒是让我们为难了。”
李星仪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悄悄打量皇后了两眼。
通过短暂的接触,她倒觉得皇后不像自己认知中那样高高在上,同李玉镜之间关系倒也没有在东宫别苑时宫人闲谈中的紧张。
为何紧张?
因别苑宫人常说,太子仁慈有余但无政绩。长兄定王无意皇储之位,直至今日都在北疆驻守边防;幼弟简王谋略居上,常有异心,与太子势同水火,同禁军副统领狼狈为奸,企图推翻如今皇储登上太子之位。
简王有今日,同帝后却脱不开干系。据传当年皇后生三王时难产,几乎用了一条命才换来幼子,是以更加宠爱些。而皇帝则因此对简王不喜,只将几件棘手
事交给他办。
可简王心思缜密,又极聪慧,将棘手案件处理得游刃有余,十分得人心。如今朝中已经有将近半数的声音倾向这位小王爷,大大威胁到了太子的地位。
而太子虽与皇帝同丨居丨太极宫,太子妃却一直留在东宫内,直到日前被诊出有孕后才搬进式乾殿。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李玉镜身为东宫正妃,夹在太子和皇后中间的确有些为难——她既要调和这二人之间的关系,亦要保重好自己。
皇后并非不好相处之人,本来也不是什么难为之事,可坏就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家祖母竟带着胞妹进了京。
这个时节来京,但凡长了双眼睛的都知道干什么来了——之前不来之后不来,偏就趁着太子妃有孕时来,李老夫人摆明了是想让老幺给太子做妾。
皇后也正是猜中了这点,才借医病之名将李星仪留在身边——瞧病是真,看管也是真。
两个儿子处得不好,总是母亲最为难。偏就在这事上是绝对不会让步的——有皇后亲自看着,想爬太子的床怕是比登天还难。
这一顿饭李星仪真是吃得味同嚼蜡,即便吃的是从未见过听过的。
直到皇后说乏了,太子妃才携她一道行礼退离了显阳殿。
李星仪与太子妃并肩走出了朱华门,太子妃摆手让宫人退远了些,才冷着一张俏脸问李星仪:“祖母向来不顾你我死活,如今你是打算
向着她,这才跟着入宫来找的我?”
李星仪顿足,惊讶地望着她。
“别这样看我,我最厌恶你这副装可怜的模样。”李玉镜面容精致,然而殷红的唇却吐出狠厉的话语,“我废了多大的劲才有的今日,你却要来捡个现成?”
太子妃的这句话,虽让李星仪有些震惊,却是在意料之内。
东宫别苑出来的人,什么腌臜没见过?为上位不惜手足相残,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
莫说高门之中,便是生在帝王家也是一样。
皇后瞧着和善,就凭掖庭形同空置这一点便知她也定是个手段非凡之人。
太子与简王不和,便是帝后也无法从中调和,又何况是与真正的李星仪多年未见面的太子妃?
她不禁庆幸那位李二小姐不会讲话,不然她定要暴露——虽说已经许久不曾见过,但亲姐妹到底还是亲姐妹。若她一开口,必然会令太子妃起疑。
想起李老夫人以及太子妃之前所言,料想那位李二小姐的脾气不大好。此时若是服软,倒不太可能过太子妃这关。
可她毕竟是宫婢李星仪,并非是之前那位李二小姐。
若真是那一位,此时应当如何应对?
太子妃李玉镜依然满是怒容地盯着她,似乎想要从她眼中瞧出些端倪来。
然而李星仪却抻平了嘴角,用眼白觑了她一下后转身打算离开。
李玉镜登时怒不可遏,一下便拽住了她的胳膊。
表面上看着二人亲亲热热,实际上李玉镜却是拧着她的臂膀将她拖到廊下。
“你当宫里还是你在家中的时候,任你撒野都无人管?”李玉镜恨声道,“你如今到底是什么打算?”
李星仪心跳如雷,虽不知如何回应她,却也
是咬牙维持着刚刚漠然的面容。
李玉镜摸不清楚她在想什么,只觉得这一次再见妹妹,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若是在从前,她说不定早就发火,自己还要低声下气地去哄。也正因如此,家里人都认为她们姐妹处得好。尤其是她这个做姐姐的,对妹妹的照顾简直是无微不至,这样一来倒显得李星仪跋扈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李玉镜见她依然是一副沉静的模样,心中不免忐忑起来。
李星仪见她似有惶恐之色,正在琢磨这对姐妹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时,心思突然一转,随后摇了摇头。
李玉镜喘息不定地放下了手。
“你想要什么…想好了再来问我要。”她用那张看似福气却带着惊惧与恨意表情的脸捱近了李星仪,压低声音道,“我如今已是太子妃,又怀有身孕,阖宫上下皆尊我敬我。若你敢将那件事抖出去,我便是拼死也不会放过你!”
说罢,太子妃拂袖而去。
李星仪独自站在廊下,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久久未动。待一阵冷风袭来时才发觉,自己刚刚竟惊出了一身的汗。
虽然已经确定太子妃并不欢迎她的到来,可这也让李星仪稍稍放下心——听太子妃的意思,她顶替的这位李二小姐手中怕是有姐姐的什么把柄,且这把柄足以威胁到太子妃整个的地位。
不然太子妃绝对不会说拼死也不会放过她这句话。
既然连太子妃也未曾瞧出她同之前的李星仪有不同,这就说明她暂时还是不会暴露身份。
只是为了查出究竟是谁害了她,就必定要去式乾殿一趟。
她抬头望向与中宫有一墙之隔的式乾殿,伸手便能指向它玄青的宫檐。
宫檐上栖停的数只乌鸦像是被惊到似的猛然张开翅膀,眨眼间便消失不知去向。
李星仪刚回到西阁,后头温女史便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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