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芳见二小姐醒后也是惊喜不已,听到李老夫人的吩咐,忙出去帮忙准备了。
李老夫人又将星仪的手放在自己手心,宝贝孙女地喊着,时不时也骂两声城北那条差点将她溺死的长河。
李星仪不动声色地由着眼前这位老太抱着自己痛哭流涕,经过这老太不间断地唠唠叨叨地叙说后,她大致明白了一件事情——
眼前的这位李老夫人应是将自己同她的孙女弄混了,不仅如此,这位李老夫人的孙女名唤李星仪,名字竟然同自己一字不差!
而她,则是东宫别苑内出来的宫婢李星仪。
得到这个认知的李星仪心情顿时变得极为复杂。
这世间哪有这样巧合的事?两个李星仪也就罢了,可眼前的这位老太分明是见过她的孙女模样的,如今却未发觉她那孙女同自己有什么不同——这是否可以说明,她与那位不仅是名字相同,而且长得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
李星仪一时间难以接受。
父亲在世时也不曾同她讲过自己有没有姐妹,如此一来便只能将这个事实归结为“巧合”。
按照她的本意,她并不想代替别人生活下去——或者说她不想借助
旁人的力量让自己过上比从前的好的生活。因为人在做天在看,你现在用的是别人的身份,焉知上天知道后不会连本带利地收回?到时只怕自己那头顾不住,还要帮这淹死了的李星仪背锅。
她想要解释,然而一张口发声,竟只能听到喉管里“嗬嗬”的声音。
李老夫人见她想要说话,不禁笑道:“这孩子,从小就是个哑的,现在怎么的?怎么突然想说话了?”
心思极细的李星仪终于抓住自己同眼前老妪的孙女的不同之处了——眼前这位老夫人的孙女约摸是个哑巴,而她却是个好端端的健全的人!
可纵然如此,她心里也依旧不愿意凭借着别人的身份过活。
她四处张望,想寻了笔来写在一张纸上,然后传递给身前的这位老太太。
老太太兀自不觉,正絮絮叨叨地说着接下来的话。
“你倒也不用担心自己不会说话会给你姐姐丢人,等咱们进了宫寻到你姐姐,定然让她给你寻几位医术极好的医丞,等诊断好了之后你就能每话了。”
宫?什么宫?哪个宫?
李星仪停了手底下的动作,迫切地望着李老夫人,恨不得想让她将刚刚那句话重复上个十遍八遍。
“这丫头是不是烧糊涂了!”李老夫人看透了她的困惑,笑说,“咱们此时来可不就是为了找你那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太子妃姐姐的?”
李星仪脑中的最后那根紧绷的线突地便挣裂了。
东宫…太子妃…东宫?!
李星仪死死地咬着唇,不然上下牙都在打颤。
她本是东宫别苑宫婢,但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自己心中最是清楚不过。
太子妃有孕后,为了就近方便照料,皇后便遣人将她迎进宫中——东宫与魏宫隔了一条街,就算骑马也要奔上半刻才能到。有身子的人不是寻常妇人,是金尊玉贵的太子妃,怀的又是将来储
君,自然谨慎为上。太子妃搬离东宫,自然也要带一批人过去伺候,如此一来东宫别苑的宫人便都有了进宫的这份机遇。
东宫上下三百余人,别苑八十三,最后被点去魏宫的仅有十二位,其中含别苑四人——李星仪便是其中之一。
只是天不佑她,李星仪前脚从东宫别苑出来,后脚便被人打晕了抛入河中;可天意又如此,让她在本以为要在冰冷的河水中结束这短暂一生时,居然柳暗花明,给了她另一个身份和一位同样想要进入宫中的祖母!
她该接受这眼前的一切吗?
李星仪隐在被子下的拳头窝得紧紧的,眼中的情绪如海潮般剧烈翻滚——这是否就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失去所有却再赐给她新的一切,为的便是不破不立?
想起自己被浸入冰冷河水中的那一刻的感觉,李星仪牙根咬得紧紧的。
她为什么不能接受?反正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老天爷还能对她更差不成?
有这样好的机会,她不仅要回去,还要查出究竟是谁想要她的命!
李星仪扶着床沿坐了起来,由着仆婢半拥住她,一口一口地喂汤药。
她尚还有些不适,可是她没得选——若是同屋里这几位说她们认错了人,怕是谁都不会信。
与其被人当做烧坏了脑子,还不如将错就错,这样一来既能代替那位溺死的小姐奉养她祖母,又能接近东宫调查自己的死
因,岂不是一石二鸟之举?
李老夫人给庭芳使了个眼色,庭芳会意,二人一道出了房间,站在外间廊上。
“二小姐想得开,主子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庭芳看出了她的心事,主动道。
“原先说要带她进京,也不知道是谁哪里得罪了这冤家,死活不愿意来。”李老夫人点点头,半是无奈地道,“本也没指望她,想着既然来见她姐姐,没个由头不能上门,这才好说歹说将她弄来。经了这一遭,八成她知道还是命贵重,一下便想通了罢。”
庭芳踌躇片刻,又说:“可奴总觉得,二小姐倒是同之前不大一样了…”
“那是她知道好歹了。”李老夫人转过身,不以为然道,“现在的年轻人,不剐他们两层皮下来便不老实。”老幺愿意好好地同自己一块儿进京,这简直再好不过了。
庭芳叹了口气,最终什么也没说。
一连修养了几日,李星仪恢复得极快,总体上好了个七七八八。李老夫人见着人大好了之后,这才带着孙女仆婢一道进了京。
大魏千里江山,有江干百里碧水凌波,汀州芳草花影迷乱,阳关沙丘残阳如血,北境霁后雪泥鸿爪。
若说人人心中最向往的是哪处?自然是百年华阙,帝都元京。
李老夫人一行是在辰时后入的城,此时不算早亦不算晚。
“京中不比咱们老家,什么事儿都能由着你来。”马车中的李老夫人正执着李星仪的手絮絮叨叨地交代着,“京畿内外哪怕六七品的小官呢,也极有可能是天子脸前能说得上话的人。你不能说话倒还好些,只是见了你姐姐后莫要再砸她东西——这次便是奔着她来,若能让她留下你更好,须得讨她欢心才是。”
李星仪沉思片刻。她虽然一路也听了不少李二小姐曾经干下的“丰功伟绩”,可委实没想到能横到这个地步——动不动就砸人东西?看这两天用的物件要么是金玉要么是玳瑁还磨了光的,可都是贵重的物件,是她在别苑里见都见不着的。若是叫她砸,她可舍不得。
见李星仪不答话,李老太太当她往日的脾气又上来了,声音拔高了几分,听上去也不是那样高兴了。
“我说什么,你得听进去,不仅听,还要得按着我的吩咐做。”李老夫人道,“你老窝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里能为家里带来什么?眼下就是要你好好磨一磨你那脾气,别见着人就下脸子!你已经是个哑的了,不知在那块地儿找个夫
婿有多难——高不成低不就,不如跟着来京中寻门好亲事,回头我也有脸去地下见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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