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20-11-04 13:32:13
　　第八节 魏博军内乱，晋统一河北
　　公元915年
　　1、魏州之战
　　乾化五年（915年）三月，天雄节度使兼中书令邺王杨师厚卒。杨师厚（？—915年），颍州（今安徽阜阳）斤沟人。唐末为河阳节度使李罕之部将，后投靠梁王朱全忠。在唐末藩镇混战中，杨师厚为朱全忠吞并淄青、破山南东道，立下汗马功劳。后梁立国后封检校太保、同平章事。梁、晋交战，杨师厚数次为招讨使，率领梁军东征西讨，于蒙阬、枣强数役出力尤多。梁太祖崩，杨师厚逐罗周翰而据魏博。郢王朱友珪篡位后，以之为天雄军节度使。梁末帝朱友贞诛杀郢王朱友珪，亦得到杨师厚的支持。因此梁末帝朱友贞即位后封杨师厚为邺王，倍受尊崇。杨师厚在魏博，仿效唐末河北牙兵之制，重建“银枪效节都”。杨师厚卒后，后梁为抑制强藩，开始推行分镇之策，准备将天雄军分为两镇，遂酿成魏博军乱，使后梁丧失了河北地区。

　　杨师厚晚年矜功恃众，擅割财赋，选军中骁勇，设置“银枪效节都”
　　数千人，给赐优厚，想要恢复当年牙兵之盛。梁末帝虽然外表对杨师厚加以尊礼，内心实则忌之。杨师厚死后，梁末帝去掉了心头之患，在皇宫中暗暗受贺。
　　租庸使赵岩、判官邵赞为梁末帝出主意说：“魏博为唐腹心之蠹，二百馀年不能除去者，以其地广兵强之故也。罗绍威、杨师厚据之，朝廷皆不能制。陛下不乘此时为之计，所谓‘弹疽不严，必将复聚，’安知来者不为师厚乎！宜分六州为两镇以弱其权。”梁末帝深以为然。于是，梁末帝乘天雄军节度使杨师厚卒，魏博无帅之际，欲将魏博分而治之，以防后继藩镇依仗骄兵悍将和"银枪效节都"而难以制驭。天雄军原来管辖魏州、博州、贝州、相州、澶州、卫州等六州之地，朱友贞封贺德伦为天雄节度使，以魏博北部贝、博、魏三州仍为天雄军；封张筠为昭德军节度使，以魏博南部澶、卫、相三州为昭德军，治相州（今河南安阳）。原魏博将士、府库资财均一分为二。为防魏博士兵不服，梁末帝派开封尹名将刘鄩以讨镇、定为名，帅六万人过黄河，成威慑之势。

　　魏州士卒皆父子相承数百年，族姻磐结，不愿分徙。梁新任天雄军节度使贺德伦屡次催促士卒分别赴镇，军士、家眷怨声载道，甚至连营聚集在一起号啕大哭。
　　贺德伦担心军变，于是将情况告诉了刘鄩。三月二十九日，刘鄩的军队进屯南乐（南乐县在魏州南四十四里），并且先派遣澶州刺史王彦章率领龙骧五百骑入魏州，屯驻金波亭。魏州的士兵见朝廷威逼，于是私下相互谋划道：“朝廷忌吾军府强盛，欲设策使之残破耳。吾六州历代籓镇，兵未尝远出河门（魏州城外有河门旧堤），一旦骨肉流离，生不如死。”当天晚上，魏州军乱，纵火大掠，围金波亭，王彦章斩关而走。第二天早上，乱兵攻入牙城（内城），杀贺德伦之亲兵五百人，劫贺德伦置于牙城的城楼之上。原杨师厚所置银枪效节军校张彦自率其党，拔出白刃，制止剽掠，并且让贺德伦上奏朝廷，请求朝廷收回成命，恢复旧制。

　　四月，梁末帝派遣供奉官扈异前往抚慰魏军，并许诺让张彦做刺史，但不同意恢复旧制。张彦一再恳求，梁国的使者一再往返，但梁末帝朱友贞始终坚持不可恢复旧制。张彦手裂诏书掷之于地，用手指着南面大骂朝廷，对贺德伦说：“天子愚暗，听人穿鼻。今我兵甲虽强，苟无外援，不能独立，宜投款于晋。”遂逼贺德伦写书信求援于晋。
　　晋王李存勖得贺德伦书，立即命马步副总管李存审自赵州进据临清。五月，李存审军至临清，后梁名将刘鄩军屯洹水。（临清在魏州之北，洹水在魏州之西）。贺德伦复遣使告急于晋，晋王引大军自黄泽岭东下，与李存审会于临清。此时晋王李存勖仍在怀疑魏人有诈，按兵不敢轻易进军。贺德伦派遣判官司空颋犒军。司空颋是贺德伦的心腹之人，向晋王秘密报告了魏州军乱的原委，并向李存勖献计说：“除乱当除根。”因言张彦凶狡之状，劝晋王先除之，则无虞矣。晋王默然不语。

　　晋王李存勖进屯永济（在今河北馆陶东北）招张彦等人到军营议事。张彦选银枪效节五百人，皆执兵自卫，到永济谒见晋王。晋王李存勖命令军士分立驿门两侧，自己登上驿楼。张彦等人到来后，晋王喝令军士将他拿下，并擒获另外七个张彦的死党。张彦等人大呼冤枉，晋王在驿楼上对他说：“汝陵胁主帅，残虐百姓，数日中迎马诉冤者百馀辈。我今举兵而来，以安百姓，非贪人土地。汝虽有功于我，不得不诛以谢魏人。”遂斩张彦及其党七人，馀众股栗。晋王又下令说：“罪止八人，馀无所问。自今当竭力为吾爪牙。”众皆拜伏，呼万岁。第二天，晋王缓带轻裘而进，令张彦之卒擐甲执兵，翼马而从，仍以为帐前银枪都，众人越发心悦诚服。（晋王不披甲胄，缓带轻裘，以示自己对余众的信任）

　　刘鄩闻晋军至，选兵万余人，从洹水赶赴魏县。晋王留李存审屯临清，遣史建瑭屯魏县以拒刘鄩。晋王也率亲军至魏县，与刘鄩夹河为营。梁末帝听闻魏博反叛，既悔且惧，派天平节度使牛存节率兵屯杨刘，声援刘鄩。恰逢牛存节病故，以匡国节度使王檀代之。
　　六月，贺德伦率将吏迎晋王入魏州军府，奉印节，请晋王兼领天雄军。李存勖谦让道：“我闻城中生灵涂炭，才来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还没来得及考察民情，你就把印信给了我，这可并非是我的本意啊。”（比闻汴寇侵逼贵道，故亲董师徒，远来相救；又闻城中新罹涂炭，故暂入存抚。明公不垂鉴信，乃以印节见推，诚非素怀。）贺德伦再次拜道：“德伦不才，如何能继续统帅天雄军？扩且军情紧急，一旦有什么闪失，就辜负了大王的恩情。还望大王莫再推辞！”（今寇敌密迩，军城新有大变，人心未安，德伦心腹纪纲为张彦所杀殆尽，形孤势弱，安能统众！一旦生事，恐负大恩。）李存勖于是接下印信，改任贺德伦为大同节度使。贺德伦辞别晋王，行军到了晋阳，却被张承业留下不让他去赴任。（大同军为晋国北部边境，贺德伦新附，张承业不欲使其有城有兵，故留之。）

　　魏博天雄军自此由梁入晋，晋国实力大增。
　　当时银枪效节都在魏州犹为骄横，晋王下令：“自今有朋党流言及暴掠百姓者，杀无赦！”以沁州刺史李存进为天雄都巡按使。有造谣惑众及强取人一钱以上者，李存进皆枭首磔尸于市。旬日之间，城中肃然，无敢喧哗者。
　　晋王多出征讨，天雄军府事皆委判官司空颋决之。司空颋恃才挟势，睚眦必报，纳贿骄侈。司空颋有个侄儿在河南，司空颋秘密派人把他召来，都虞候张裕执其使者并报告了晋王。晋王责备司空颋说：：“自从我得到魏博以后，日常事务都委托你来处理，你为什么如此欺骗我？难道不可以事先向我报告吗？”（自吾得魏博，庶事悉以委公，公何得见欺如是！独不可先相示邪！）于是令司空颋归第，当日，族诛于军门，以判官王正言代之。

　　魏州孔目吏（财政官）孔谦，勤劳敏捷，有一定的财会技能，善于管理簿记帐册，晋王任命他为支度务使。孔谦能够婉转变通，讨好有权势的要人，因此晋王对他的宠信和任用也越来越稳固。魏州新乱之后，府库空竭，民间疲弊，而聚三镇之兵战于河上，将近十年，但是军队的供给从未有过短缺，全靠孔谦之力。然而急征重敛，使魏博六州的百姓愁苦不堪，以致百姓归怨于晋王，亦是孔谦所为。孔谦此人后来在后唐掌管财政，我面还会讲到他。

　　张彦献魏博叛归晋国时，贝州刺史张源德不从。北面联合沧州、德州，南面连接刘鄩来抵御晋军，曾多次断绝镇州、定州的粮路。有人劝晋王说：“请先派兵万人夺取张源德占据的贝州，然后再向东夺取沧州、景州，这样沿海一带的地方都可以归我们晋国所有。”晋王说：“不然。贝州城防坚固，兵士很多，仓促之间难以攻取。德州隶属沧州，且没有防备，如能夺取德州并派兵戍守，如此沧州、贝州不得往来。此二州孤立之后，自然可以夺取。”于是晋王派遣五百骑兵，昼夜兼行，奔袭德州。德州刺史没想到晋军会突然到来，翻越城墙逃走，德州被晋军轻易攻下，晋王任命辽州守捉将马通为德州刺史。

　　秋，七月，晋军夜袭澶州，陷之。此时澶州刺史王彦章正在刘鄩军中，晋军在城内俘获了王彦章的妻子儿女，待之甚厚。然后晋军派出密使前去诱降王彦章，王彦章斩杀晋使，晋军尽灭王彦章全家。晋王任命魏州将领李岩为澶州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