怦！

　　一声枪响，子丨弹丨准确打中了正准备将第二枚炮弹塞入炮筒的美国兵的胸口。那人姿势一顿，缓缓倒下。手里的炮弹刚刚送到炮口，但他却没办法将炮弹塞进去了。班长说，一个好的枪手子丨弹丨不能白打，要选择对方有价值的目标。指挥官、机枪手、迫击炮手、重武器操作员等等。
　　我深呼吸。
　　退出还发烫的弹壳，推弹入膛。
　　冰冷的空气让我更加清醒。

　　我感觉自己开始兴奋。
　　手指有一些微微颤抖，天太冷了，仅仅开了一枪我就觉得手指快要被冻僵。
　　我开了第二枪，子丨弹丨摩擦空气发出尖啸声，在空中划过一条直线。第二发子丨弹丨打出去，我没有犹豫，没有看是否命中，而是先把手插进手套里。我一个翻身，僵硬的双腿几乎没法弯曲，我要转移射击阵地。
　　班长说，打几枪要换一个地方。
　　不得不说，美军即便是普通步兵，火力也很厉害。他们使用的步枪是半自动的，上膛之后可以连着打八发子丨弹丨。不像我们的步枪，打一发就得拉一下枪栓把弹壳退出来，再推一发新弹进去。
　　不要小看这连着打八枪，更多的时候美国兵的半自动步枪可以压着我们打。你打一枪，别人发现你了，你还在上弹，人家却可以连着打八枪。最关键的是，一个人的对比看不出来什么。但一个连的对比，就很明显了。人家十几个人的火力密度，就能赶上你一个连队。尽管美国兵并不爱惜子丨弹丨，很多时候开枪都并不瞄准，只是躲在掩体后面对着大概的区域乱打。
　　我打完枪膛里的两发子丨弹丨，赶进换了射击阵位，跳到另一处掩体里。我想要重新给步枪里塞进一个弹排，但当我去拉枪栓的时候，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子丨弹丨在空中横飞，炮弹皮擦着头皮。耳边是子丨弹丨的呼啸声和不停的爆炸声，眼前是被照明弹和爆炸的火光映照的如同白昼的峡谷。
　　激战正酣！每个人都趴在自己的掩体内，三人或者四人一个小组进行配合。有的用步枪射击，有的人在扔手榴弹。我们没有大炮和坦克，也没有飞机和卡车。火力比不上美国，可总不能自暴自弃吧。即便仗再难打，我们也必须拖住敌人，为友军歼灭美军的连队赢得时间。
　　我一个翻身跳进一个树坑里，从口袋里掏出子丨弹丨准备把子丨弹丨装进枪里。在我想要拉开枪栓的时候，枪栓却冻住了。不仅是我，有好几个战友的枪栓都先后被冻住。有个战友情急之下撒尿浇在枪栓上让冻住的枪栓化开，然后上弹射击，但很快就又被冻住了。我没敢用尿浇，那样确实能再开枪，可是这要是再冻住，可就得冻实了。
　　我尝试了两三次拉开枪栓，但枪栓被冻的挺结实，根本拉不开。也别说我们，我发现不少美国兵的枪也被冻住。他们对这个情况似乎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毕竟天气太冷了。
　　这样的严寒，不论是中国人还是美国人，都更应该待在自己的国家，窝在自己温暖的家里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但是现在，我们这两支军队却在这里打仗。我们是在家门口，保家卫国。他们是干什么？歌里唱的，打败美帝野心狼，我现在觉得倒是贴切。东北，那是一块物产丰富的土地，森林、煤矿、黄金！几十年前，有两个强盗，沙皇俄国和日本帝国，曾经为了争夺在中国东北的利益，在中国人的国土上打了一场日俄战争。如果我们现在还是放任美国人打到鸭绿江，那说不定哪天，中国的土地上还会再出现一次美苏大战！

　　美国人，就是野心狼！

　　随便一个有一点军事常识的人都会发现，整个鸭绿江一线除了浅浅的江水，再无险可守。中国人想要保护东北边境，就必须进入朝鲜境内，在朝鲜境内建立防线。而美国人如果打到鸭绿江，想要保护朝鲜半岛，他们就必须进入中国境内建立防线！这其实是一个死局，没人能破，只能针尖对麦芒的打一场！现在如此，以后也是如此。
　　中国人决不会允许美国人的军队开进到清川江以北，而美国人如果真的占领全朝鲜，那他们也不会允许中国军队紧挨着他们在鸭绿江边布防。任何一个大国，都是需要缓冲区的。
　　往后几年，将会尤为清楚。古巴导弹危机的由来不就是如此？美国人并没有将导弹部署在苏联境内，但苏联就已经如履薄冰。同样苏联人将导弹部署在古巴，并不是美国境内。而美国却倾全国之军力，哪怕是立刻爆发战争，也不能让苏联将导弹部署在古巴。因为，一个大国，绝不能靠着别人现在不想打我这样的想法过日子。忘战必危！
　　不过，现在的我更操心的是我这已经被冻住的枪栓。没别的法子，我只好将步枪抱在怀里，希望能把枪栓暖热一点，看能不能拉开。
　　其实，离我二三十步远的地方，有一棵松树被炮弹炸断。断掉的树干正在燃烧，如果我能过去的话，用火烤一下就可以了。甚至不需要多久，可能烤几秒钟就可以。可是从我藏身的树坑到那棵松树之间，是一片很开阔的地方，没有遮蔽物。天上照明弹将整片山谷照的跟白昼似的，一旦我跳出树坑跑向那棵燃烧的松树，立刻就会成为整个战场上最显眼的活靶子。我就算是不怕死，可也不想用自己的小命，赌美国兵的机枪子丨弹丨会不会打中我。

　　此刻，战斗进行得相当激烈。连着三四个火力点遭到坦克炮的轰击，好几个战友被炸死。眼瞅着战友牺牲，我的枪栓却被冻住，那种焦急的心情，是在难以描述。可就算是枪栓没有被冻住，我手里的步枪又能对坦克造成什么伤害呢？难道我能用步枪打掉坦克吗？

　　心急归心急，我们连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反坦克的手段了。没有反坦克火箭筒，没有丨炸丨药包，没有直瞄火炮，甚至就是迫击炮的炮弹也没几发了。唯一还能做到的手段，就是将好几枚手榴弹捆在一起，去炸坦克的炮筒、履带或者是观察窗。
　　连长组织了两个爆破小组，企图接近坦克。但是敌人坦克的火力太猛烈，并列机枪一直打个不停。一个小组在距离坦克还有三十米的地方全员牺牲，另一个小组靠近到坦克附近，但坦克中爬出来的坦克兵用冲锋枪和高射机枪疯狂的射击。三个人的小组两人当场牺牲，另一个也被压制的动不了。没办法，我们又改变打法，阻止敌人的步兵和坦克靠拢。
　　机枪子丨弹丨打在卡车上、打在公路两边美国兵用来藏身的石头上、打在美国兵的身上。
　　臭不要脸的将一枚手榴弹扔到了一辆卡车底下，结果手榴弹的爆炸引燃了卡车油箱里的燃油。卡车片刻间烧成一大团火球，我看见有两个美国兵来不及隐蔽，被大火吞没。两个火人挣扎、大喊、哭号，那声音甚至盖过了枪声。那么一瞬间，甚至双方都忘记了开枪和攻击。一个地方的停火渲染了整个峡谷，不明所以的其他人也暂停了射击。峡谷中的枪声有了一个短暂的停止。
　　这个时候，整个峡谷中只有一种声音。
　　人被大火吞没，那种惨叫声，和明亮的火光，在夜里格外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