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朴俊熙突然发现地上的脚印变得很杂乱。在杂乱后,竟然分出七行脚印,走向不同的方向。朴俊熙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他将冲锋枪取到胸前,打开保险。
“队长,你来看看这里!”朴俊熙轻声对金哲男说道。
队长金哲男上前两步,看到了地上那七个不同方向的脚印。他不由得大惊失色!
“我们被发现了!”金哲男低声惊呼,同时一下子抽出了腰间别着的手枪。
他身边的姜东万也很快取下背着的那支莫辛纳甘,打开保险,警惕的看着周围所有可疑的地方。
“你们是什么人?”金哲男轻声喊道。
声音在树林中回荡了一两声后,消失在山野。金哲男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你们是什么人?”金哲男似乎不放弃,提高声音继续喊道。
然而他并不知道,我们七个人中没有人听得懂朝鲜话。我们都不知道他在那儿傻叫什么,但显然他直到我们在。也许是询问我们的意图吧,我猜测到。
这时,从他们三人来的方向的树林子里不知道什么角落里传出两声布谷鸟叫。那是蔡宁,他在跟我们说:“安全!”
听到布谷鸟叫,朴俊熙和姜东万有了一丝慌张,一起看向金哲男。显然他们对金哲男非常信任,甚至是一种看主心骨一样的盲从。金哲男黑着脸,没有再吭声,皱着眉头。
“多木(同志)!你们是人民军的同志吗?”班长在听到蔡宁发出的信号后,从山坡后面露出脑袋询问道。
除了多木(同志)和缴枪不杀,我们再不会其他朝鲜话。
金哲男听到我们用中国话向他喊话,明显一愣,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班长又大声喊了一句:“多木!我们是中国人民志愿军,我们来打美国鬼子的,你们是人民军的朋友吗?”
班长见对方迟迟没有回答,让我们准备战斗。
这时,终于听清楚是中国话的金哲男突然露出激动的深情:“中国?中国!是中国的同志!”
金哲男赶忙让朴俊熙和姜东万放下枪,然后操着十分生硬并且带着东北大碴子味儿的中国话喊道:“同志!同志!朋友!”但他显然也并不会说太多的中国话,又模模糊糊说了几句话,我们没有听懂。
说话间,金哲男示意性地把手枪别在腰带上。另两个人也将枪收了起来,摊开双手示意对我们没有危险。
班长对我和崔岩说道:“你和老崔在这儿看着别动,我下去问问他们。”说完便端着枪从山坡后面走了出去。
我和老崔生怕班长有危险,用枪瞄准着那三人,生怕他们有什么阴谋。
很快,班长三步两步就到了那三个人的面前说着什么,那人民军军官模样的人也对班长说着什么。不光说,还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动作很是夸张。
我看到班长也夸张地用手比划着,很是费力。紧接着,那个军官衣服的人民军对着手下两个兵说了什么,三个人居然抱头痛哭起来,又蹦又跳的。
班长对我们招了招手,示意安全了。我们这才关了保险,从山坡后面走出来。赵德树高大的身躯从松树上一下蹦下来,抱着他机枪媳妇儿站在一旁。
李建坤从雪堆中爬出来,抖了抖身上的雪。
班长告诉我们,这三人是人民军第三师的,部队打散了,他们被美国人追,就进了林子。那个军官模样的人叫金哲男,以前在辽东参加过抗联,打过鬼子,抗战结束后回到朝鲜。
他们整个师让美国人包围了,连续突围了好几天,就只有少部分人突围出来。其他没有突围出来的部队,有的被俘有的被歼。他们被美国人的坦克撵进了这片林子,和大部队失去了联系。
金哲男曾经在东北打过仗,对中国的感情很深。
当他听说中国派来了援军,哭的稀里哗啦的。不停地用中国话说着中国同志,中国同志!
由于金哲男三人的加入,我们的队伍变得庞大了不少,至少像是一个完整的战斗班。不过这也使得本就不富裕的口粮,不得不分出一部分来给人民军的同志,一下就显得很紧张。
金哲男从一开始就对我们特别亲热,应该说是对中国人特别亲切吧,一直叨叨地讲个不停。可他说的大串大串的朝鲜话我们根本就听不懂,偶尔蹦出来的几个中国词儿诸如同志、抗日什么的也艰涩难懂。他的到来甚至让我突然觉得其实蔡宁并不是很啰嗦,起码蔡宁说的话我还能听得懂。一个人不停的在你耳边用你听不懂的话唠唠叨叨,那感觉就像是养了十几只鸭子。
他大概意思是在说他的师长、团长都是抗联出身,不过团长在向北突围的时候被南朝鲜的特务放冷枪给打死了。一提到他的团长,金哲男就很是伤感。
战争开始的时候,凭借着他们这些从中国回到朝鲜的老兵,进攻可谓是顺风顺水。但后来,好像抗联出身就受到了一定的冷落,尤其是在美国人仁川登陆前的几个月尤为明显。
几十岁的老兵激动起来,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我一直想问他,话这么多累不累?幸亏我不会说朝鲜话。
实际上,金哲男的团长在人民军战线刚刚推进到釜山外围的时候就曾向上提议。应该在主力部队的两翼布置重兵防御,要防止美国人从侧面登陆。朝鲜半岛是狭长的地形,大规模的后勤运输全都依赖那两条贯通南北的公路。一旦公路被拦腰截断,那几十万大军将遭受灭顶之灾!但几次提议都石沉大海,别说只是一个小小的团长,即便是师长,也不能动摇来自太阳的决策!
但其实想想也很正常,世界上能有几个人在顺风顺水的时候清醒的认识到危险?胜利就在眼前,明明努力一下就能得到的时候,谁能听得进去放弃的言论?战争的临界点就在这样一个十分巧妙的地方,之前的朝鲜军队是这样,现在的美军难道不是吗?在先头部队已经能够摸到鸭绿江江岸的时候,谁会在意可能存在的危险?人类的大脑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有时候它直让人们看到他们愿意看到的东西!
和我们迷路进了这片山林不同的是,本就是在朝鲜长大的金哲男三人对于田城周边这片山林是十分熟悉的。他们是被南朝鲜伪军追击之后,主动进入林子企图继续抗击的!在知道我们迷了路并问清楚我们原本行军的大概方向之后,金哲男主动提出来为我们带路。
不再是漫无目的的在陌生山林里乱钻,我们也求之不得。这个时候有个熟悉当地环境的导游,我们当然高兴,尽管这个导游太过于热情和唠叨。
但有这么个老大不小的话捞子,一路上倒也热闹。在脚踝深的雪地里走路很耗费体力,但金哲男三人走的很是轻快。一路上不管是穿林还是翻山,他们都很灵活。一看就是有着长期雪地生存经验的。不过一想想他的抗联出身,也就释然了。老兵,平时看着窝囊邋遢,总有一身傍身技能,尤其是能在大战中活下来的老兵。
这一走就是一天,到了下午的时候,我们都有些体力上吃不消。我抱怨着走不动了,班长也少见的没有骂我,他也很累了。我们找了一个树木相对较密地势比较高,便于观察四周又比较隐蔽的地方休息。金哲男找到一些能吃的东西,松子和不知名的坚果。味道还可以,就是数量少得可怜。冰天雪地里,吃的并不是那么好找,能有一口额外的食物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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