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刘三带着唐小榕走出车站。唐小榕默默地跟在刘三后面,刘三在转角处找了一个出租车,唐小榕有点吃惊,说我还要回去,远了就来不及了。刘三没说话,把唐小榕塞进出租车,直奔四公里。
62
汽修厂已经下班了,一个人没有。唐小榕跟着刘三走进来,一块空坝子,两边停满了要修的小车。有的被机器挂在半空,有的前盖都打开了,四周还有些凌乱的备件。刘三把唐小榕领进屋里,对唐小榕说:“你先坐一下,我去买点吃的回来”,说完就出去了。唐小榕坐在刘三的屋子里,看见狭小的房间里,摆满了电器,一张深色的久茶几,上面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方便面盒子、眼膏牙刷之类的杂物。床上乱七八糟,毯子有一半都掉在地上,露出半边棉絮出来。房间的空地上衣服裤子袜子摆了一堆,地板上满是灰尘。于是唐小榕开始收拾起来,把茶几理好,把脏衣服裤子丢到洗衣机里。然后把被子拿下来,叠好。把毯子扯下来,抖了几下,扬起一阵灰尘,然后再铺上。再把叠好的被子放在床上,从地上把枕头捡起来放好,出去找了个拖把,用水冲了以后,开始拖地。拖着拖着一阵凄楚涌上来,忍不住坐在地上,轻轻抽泣起来。哭了一阵,又站起来,继续拖地。
刘三买了些卤菜,炒了个肉丝,还买了一小箱啤酒。回来看见唐小榕在洗拖把,就进屋冻啤酒,发现屋子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一时各种五味杂陈涌上来。
刘三在坝子里摆好下桌子,拿了几个盘子出来。唐小榕看见了,放下拖把走过来,把朔料袋装的卤菜倒在盘子里,进去把筷子拿出来。刘三觉得有点惊奇,觉得女人就是不同,第一次来怎么会知道筷子放在冰箱旁边的塑料盒子里呢?
刘三招呼唐小榕坐下来,说:“来吃嘛”
于是俩人坐下来,开始吃,都没说话。
“好不好吃?”,过了一会,看见唐小榕吃了几块卤菜,刘三问。
唐小榕点了点头。
“你回来好久了?”
“快一个月了,听说妈妈病重,就回来了,陪了她两个星期,就走了。”
刘三听了没做声。
“你就住在这里啊?”,唐小榕问。
“嗯,反正都是一个人,哪里都是睡瞌睡。晚上在这里守夜,老板一个月还多发三百块钱”
说罢刘三想起啤酒还冻着,就问唐小榕喝点酒不?唐小榕说要得。于是刘三起身回到屋里拿了两瓶啤酒出来开了。两个人就拿着瓶子,使劲喝了一口。都不晓得说啥子,就闷着头吃东西。两年了,第一次又在一起吃饭,刘三觉得恍如隔世一般。忍不住问:
“你怎么不愿意回来呢”
唐小榕看了刘三一眼,说:“怕挨打”
刘三说:“怕哪个打你?”
“你,我以前被打怕了”,说完眼泪不停滴掉下来。
刘三哭笑不得,都不知道说啥子。想起在一起那半年,自己重话都没说过。喝了一大口啤酒,摇了摇头,又埋头喝酒吃东西。俩人就这么间歇性东拉西扯,一直把一瓶啤酒喝完。刘三问还喝不喝,唐小榕摇了摇头。那吃点饭嘛,唐小榕又摇头。刘三站起来,走到唐小榕旁边把她拉起来,一把把唐小榕抱起来,唐小榕头紧紧埋在刘三的脖子里,浑身风中树叶一般颤抖起来。
“我先去洗一哈”,唐小榕小声说。
“洗个锤子”,刘三抱着她就进屋里去了。
在这个被痛苦撕裂的世界里,每天夜幕降临的时候,有多少英雄气短,又有多少儿女情长?黑暗中,当唐小榕疲惫却依然火热的躯体滚落在刘三怀里的时候,俩人过往的沧桑,岁月留下的满心的苦楚,都化着了低低的混合着热泪的低吟,穿过汽修厂的窗户,在在寂静的夜空里,随风远荡。
张二狗一回到馆子,把围腰一拴,又回到小面分公司总经理的岗位,开始煮起面来。狗嫂已一边招呼丘儿端碗、打扫桌子,一边问张二狗刘三出了啥子事。张二狗黑起块脸,没说话。一直忙到晚上九点,人少起来,二狗才把今天的事和狗嫂说了,脾气火爆的狗嫂触了电一样跳起来:
“人呢?在哪里?抓到先打残再说”
张二狗白了狗嫂一眼,说:
“坐倒,吼啥子?打、打、打,打个锤子,把刘三的半边房子打飞了你来赔?这些事情要用法律来解决”
狗嫂一听,坐下来,不吭声了。
日期:2015-09-29 10:35:00
63
在长途客运站,沈景冰拎着包一下车,他身上的世界名牌就被李琳就从人群中辨认出来。沈景冰那套衣服,李琳看起来就想笑。都不好意思带他去看他买衣服那个店,一年到头都贴满一律五十块和最后一个月的标语在吆喝。来接他的路上,李琳就在想,要送他两套衣服,不然以后熟人看见了,会说自己找了个土火。
沈景冰看见李琳笑嘻嘻地朝自己挥手,连忙跑过来。沈景冰有点感动,在他的记忆里,第一次有人来接自己。大学第一学期报到,在火车站新生接待处,两个学姐走到沈景冰身边,看见他破衣烂衫坐在地上,旁边放一个化肥口袋,还以为是农民工走错了地方,然后走开了,把第一次留在几年之后,留给李琳。在汽车站出口,两个平时在电话里嘻嘻哈哈的年轻人,站在彼此距离零点五米的地方,望着对方,羞涩的眼中溢彩流光。
今天李琳化了妆,烫了一缕金黄的短头发刚好挨着肩膀。穿了一件连体的乳白色短裙,很短,刚好遮住屁股,而且半透明,隐约出白色的胸罩和黑色的短裤。领着沈景冰前面走着,被荷尔蒙变成加强版后的视力加上想象,沈景冰觉得啥子都看见了。让沈景冰把包放在车上,李琳对沈景冰说:“我请你吃火锅”
一方面重庆人极具创造力,创造出各种各样的饮食,一会是冷锅鱼,一会是柴火鸡;另一方面又不具备真正的创造力。你说把鱼煮熟了倒在冷锅里端上来和热锅里端上来有什么区别?苞谷杆红烧的鸡和煤炭烧红烧的鸡有什么区别?所以流行一阵就消失了,如同建国后中国农村成立的几个“朝廷”一样,“皇帝”还没来得及把嫔妃之间的顺序理清楚,就被村长带着几个民兵剿灭了。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些都称不上真正的创造,完全可以成为不成熟的中国民族工业的标本。相反,那些真正具有说不清楚的核心技术的饮食,却一直留下来,比如火锅。
李琳带着沈景冰走进火锅馆的时候,已经没位置了。李琳到前台拿了张票,服务员找了两根凳子坐下来,排队。想起上次没吃成的猪蹄子,沈景冰有点好奇,开玩笑问李琳,为什么每次带他吃东西都要排队?李琳笑了,说你运气不好啥。心想,傻儿,请你吃的是好的都不懂。
坐了大约十几分钟,服务员出来领他们进去,在靠窗的地方一张小桌子坐下来。自助火锅那种,玲琅满目的菜品,还配有水果、零食、饮料,里面热气腾腾,人声鼎沸。李琳帮沈景冰打好佐料,沈景冰自己去选了一大盘水果和三杯饮料,还端了一盘小吃。李琳笑他说,老板最喜欢他这样的,零食吃饱了菜都不用点。但李琳多虑了,沈景冰大开杀戒,吃了十几盘菜,光是鸭场都点了三份,还不耽误他喝了五杯果汁还吃了一碗干饭。出来的时候,沈景冰对目瞪口呆的李琳说:“我要不要给老板写封道歉信呢?”李琳笑着推了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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