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前面的班长们纷纷转身望向所属班里的新兵,他们想看看是谁不听话,是谁甘当“出头鸟”,撞向已经装好子丨弹丨的枪口上。
新兵们下意识地将已经挺直的腰杆,再次挺直。
七点零五分,新闻联播才刚刚开了个头,可坐在前面的班长们绝大多数都没有了人影,但是没人追究,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班长没有以身作则,却要求新兵做这做那的。梁荆宜觉得甚是反感。
七点半,新闻联播结束,连值班员通知:各班按顺序下楼,在宿舍里组织学习条令条例。
起立提起凳子的那一刹那,梁荆宜感觉到自己的腰,都快要断了。
他难受地向左边扭了扭头,就是这一次无意识地扭头,让他看到了墙上宣传栏里贴着的两个大字连史。
每个人都有好奇心,他也不能例外,也管不了“好奇害死猫”。
梁荆宜的好奇心驱使着眼睛,继续义无反顾地往下看:榴炮一连隶属于NJ军区陆军第XXX集团军步兵第XXX师炮兵团。XXX师是由原胶东军区第SS纵队SSQ师演变而来,其中“JN第X团”、“海上练兵模范连”等全军著名英模单位,均出自该师。本连1944年始建于AH藕塘,在革命和战争年代,先后参加多次重大战役,屡立战功。1959年随师进驻ZZ以来,能时刻牢记军队的性质、宗旨,先后参加了“联合XX”、“成功W号、Q号”等重大军事演习,完成各项任务出色,受到集团军和军区多次表彰。榴炮一连是炮兵团最先组建的第一个连队,也是炮兵团的“尖刀连”......
“师兄,走了。”站在后面的杨忠世用脚踢了踢,看连史看得入了迷的梁荆宜。
“谢了。”梁荆宜回头报之以微微一笑。
回到宿舍里,他主动戴帽子扎腰带,并从床上取来“十字架”。
宗儒麟不解地问:“你这是干什么,晚上又不训练。”
“班长,我想一边定型,一边背条令条例。”梁荆宜把东西递了过去。
“行,我把‘十字架’给你装上。”宗儒麟对梁荆宜的自觉性表示肯定,并借此机会在全班面前鼓励了一番,“你们看到没有,梁荆宜觉得自己的军姿不行,就主动加练。姜贵永,别光坐着看条令,戴帽子扎腰带,也还是可以看的。”
“是,班长。”姜贵永极不情愿地应了一声。
他站起来将小板凳放到床下,就去拿帽子和腰带了。
“不想练就算了,我不喜欢强求人。”宗儒麟语气平淡,而且他的脸上还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居然没发火!
梁荆宜深度怀疑姜贵永是不是私底下给了班长什么好处?否则以班长的暴脾气,怎么会突然间对他那么好?
不过,这些都是他个人的想法,真实的情况是事出有因。
晚上六点,针对连队上报姜贵永尿床的问题,团里临时来了通知。
通知具体给出两个解决的办法:一是送姜贵永去ZZ市XXX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二是注意安抚他的情绪,防止出现过激的行为。等确诊后,团里再联系姜贵永当地的武装部,作退兵处理。
从今天晚上第一班岗哨开始,站岗的班长们又多了一项任务,那就是叫姜贵永起床小便。
或许,这可能是人工防止尿床的唯一有效办法。
至于梁荆宜为什么会主动要求加练军姿,应该是他看完“连史”后,引起了内心的触动。
这种深深地触动,他在三年前,也曾经有过......
上午七点开始下雨,队列训练临时调整为政治教育,授课地点在连俱乐部。
今天指导员张加盛授课的课目是:当兵不习武,不算尽义务;武艺练不精,不算合格兵。
新兵们个个挺直腰板、目光炯炯,而领导在台上口吐莲花、滔滔不绝。
其实上政治教育课,与晚上七点看新闻联播相比,也好不到哪儿去。
坐在底下听课的新兵,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坐姿稍微放松一下。
“记。”张加盛呷了口茶,放下杯子,起身拿起粉笔,对准黑板开始板书。
新兵们抬头望向黑板,笔尖与纸张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张加盛板书的粉笔字是楷中带行,点、撇、捺,落笔很重,给梁荆宜的感觉很有力度感。
在低头记笔记的时候,他不禁感叹道:指导员厉害,讲了半个小时,都没一句是重复的,这得需要喝多少墨水,才能支撑得住啊!
“抬起头,坐直了。”张加盛用擦黑板的毛巾,擦了擦手上的粉笔灰。
他眼神凌厉地来回扫视着底下听课的人,大约十秒钟的样子,布满粉笔灰的毛巾被随手挂在黑板的一角,他又继续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新兵们自然乖乖听话,记好了笔记,个个的腰板又恢复到挺拔的状态。
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切,并不能说,新兵们有多自觉,而是他们前后都有班长们盯着,根本没有偷懒的机会。
退一步说,即使你坐得歪歪斜斜,有损新兵的形象,干部和班长也不会当场点名批评你。
但是下课后,你是逃不掉的,他们有一绝招,叫做“秋后算帐”。
坐在小板凳上,梁荆宜思绪飞扬,虽然他的眼里都是指导员授课的身影,但是记忆的阀门,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被瞬间打开了。
他想起自己十多年“惨痛”的求学经历,这些并不算遥远的经历,令他回想起来,仿佛如鲠在喉。
小学差三十分没考上初中,毕业证是当民兵连长的父亲,找校长“开后门”拿的。
一九九一年,HBJZ还有一些乡镇的小学,只有五个年级,并且由于没有普及九年制义务教育,所以梁荆宜的同龄人中,有一些没有考上初中的人,只能无书可读。
梁荆宜虽然没考上初中,但是他不用担心,因为他有关系。
进了初中吧,他的成绩注定了是差得一塌糊涂。
可想而知,一个差生能不能受到老师的友好待见?
答案是:绝无可能。
初中三年,他过得异常压抑。
说语文不感兴趣吧,他又喜欢看故事会,可正当让他写作文,他又编不出故事来;数学这门课程,他连小学的基础知识都没搞懂;几何,求边长、求角度,他多半是拿尺子和量角器来量,至于证明什么的,全靠蒙;物理和化学,原理和分子式,十之八九摸不着方向;英语就更不用说了,除了选择题和判断题可以“盲人摸象”指哪是哪,其它题型完全摸不着北。
参加初中毕业考试,除了语文运气好点,及格了,考了个六十一分,就是这多出来的一分,还让他觉得惭愧!
当然了,这些都不用他担心,即便全部不及格,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因为家里有关系,他舅舅和舅妈是学校的老师。
十四岁到JZ读中专,他学的是机电专业,由于成绩一次次倒数,他频频被班主任瞿老头赶回老家请父母。
一次两次还可以接受,请的次数多了,他的脸面也挂不住,某天自尊心一上来,人就突然间觉醒了。
从第一年下学期开始,他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不管是公共课,还是专业课,他都能认真听讲,不懂就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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