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GL]》
第5节

作者: 素慎
收藏本书TXT下载

  好在长安也多只是躺榻上时,自翻翻白眼,平日里,其揣着心疑,忙着课业,学童样子稳固得很。
  当然,长安亦推断那云若飞速进境之技怕是和左相有些关系。并云若母亲那位故人到底是何人,其书又何来?便不知该如何考证了。
  长安这般大费周章,是因左相和她说过非西凉国民事后,便萌生了心事。
  其中一宗便是左相是怎么降生的,左相说,当然是母亲生的,但母亲是怎么生她的,左相却次次回避,长安次次试探问说是喝了水或者吃了什么东西?左相却总平顺着眉眼,不多言,亦不重斥长安,却总在其问过之后留甚多课业,令长安自退。然长安亦慢慢知悉,必是和男人有关,于是,又隐隐想起了昆仑奴,左相说鲧剖腹取子,长安认为是她怕自己多问而塞其视听,男人怎么能生下孩童?长安又常借鉴西海力田国之男人如何出生而推演,然又发现这和左相母亲毫无关系——凡此种种,答案俱要从自己小小脑袋里出,还真是辛苦。

  某一次,司籍在引用太姆太祖话时偶然提到一书名为《国朝籍考录》,长安便顺藤摸瓜继续问,司籍似有后悔自己多嘴,长安便更关心,司籍不想说,然长安对付她,总是办法多于问题。后司籍不得不说,书里面有本国起源流变之衍密事,然该书只国主可遍读,她和监官各有一把钥匙,二人合开书才能出屉,于是,长安用了一些不经办法,终于得见此书。

  太姆太祖,其本家名讳为风雪,本为有父有母之人,其父乃上古四季神山之符主风白,其母为中山之主晏言,风白掌天下节令之事,晏言掌天下礼仪教化事,风雪因偶然得知其母一生之情事艰辛后,心灰意冷离山远隐,自弃其神山而居之千年寿数,来至人间闲游,某日,游经西凉地界,渴甚,掘井及泉,竟涌天赐之子母河水,其觉有异,遂遍考天历,知河水竟为其母泪之所化,于是,依水而居,教化其民,这般如此,待她仙去后,人间始有西凉女国。后世追尊其为太姆太祖,太祖世间年岁三百六十五,据说,殡时,发如雪,面如婴,笑靥栩栩如生,时域中忽现一中年俊逸男子,欲将之带走,并允诺国民,力保河脉不坏,后,其自与风雪归来。

  据说,闻听此语后,太祖竟喜泣以醒,男子泪落滂沱,终纳婴儿太祖于怀中,说此生心未有暇,来生必不相负。后二人一并飞升,男子泪落成河,此即为西凉女国之无往生河。
  自偷阅此书后,长安常呆呆看左相,在其被挤占满满的脑海里,男人这词出现次数越来越多。
  长安走神,惹得左相亦对她若有所思。

  左相更多时候,会着宫女领长安玩耍,会带来新鲜玩意,然长安总意兴缺缺,强做欢笑。于是,左相便更多关心她生活细节,有时,随侍女倌会告知左相,说长安常夜梦而哭,那段时日,左相也有些细瘦。长安不想这样,也劝慰自己更多研习课业,起卧如常,然又常常无法管束自己,有时看她背影,竟会流出泪来,她若回身看见,自己竟会有些羞愤。
  一次和左相去西林围场射猎,见两鹿于草间满披阳光并立亲昵之状,长安竟放声大哭。
  而后,是病一场。
  长安自入宫后,很少生病,左相徘徊长安榻前,见上面小人瑟做一团,双目紧闭,孤兀隐忍,便派人偷偷带来长安母亲消息。

  然长安并未因此而见清缓,反常常抓握母亲送来苹果,一夜流泪,无法止息。
  那段时间,课业稍辍,左相亦会常来寝宫看她。
  她每天俱从晨起便盼左相来,而她一来,却又常生规避之心。
  她走,长安偏更加盼望,左相亦因之也有些烦郁,但说话更加温和轻暖,然越这样,长安越夜梦辗转。
  梦里,总是她舍自己而去,总是带满面笑容与别人离开,然究竟是什么人又无法看清,长安每次俱哭喊不已,伸手去抓,未等抓到,便是醒转,醒时,榻下惟有清辉泻地,哪里有左相影子。
  左相曾自责其向长安叙说生平是不是嫌太早了些。长安说,左相何不以嫌晚责?左相有诧异,长安说,我在七岁便已经成年。左相只以她是因少小离家又存身宫中而心胆充壮所以自诩成年。不知左相知也不知,长安一直是个心思阴沉的小孩,她喜欢问左相问题,分属师徒,问乃本分,问那,问这,让左相觉自己虽聪明但总有非懂,让她觉自己出于聪明会终变非懂为懂,让她觉得自己终难都懂然志在懂得,让她觉自己志在懂得却非只为都懂。

  长安厚起脸来,敢问左相嗔她不要再问的问题:

  老国王什么时候退位——
  我什么时候登基——
  你为什么不成为本朝最伟大的女王——
  西海力田国王果然很英俊么——
  在你的国度是不是所有女人都要嫁给男人——
  什么是入赘——

  还有,还有——你要不要饮子母河水——你要不要饮子母河水——你要不要饮子母河水——
  左相,饶她多么智慧贤明,她都不会知道,七岁花朝节,或更早某个时候,至少在狠狠看向那个侍女的一刻,长安可能就已经硬生生长大了——只是,在她的护佑下,长安曾经只愿自己永远是个需要不停被关爱的孩童。然而,其终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她还是太小,也只能是在接触往来人等及日常学习中多留一份心思,让自己腿脚勤快起来,并有事没事时候和身边人聊聊天,虽然她们不太敢和小储君多说些什么,可是,毕竟是储君,说的也必不能太少。

  病好后,长安常喜欢坐在石竹园亭中,四处看,只是四处看。
  看看恩德巷,大水法,侧书房——自进宫以来,长安在书房呆之最久,初,新东宫尚未建成,她自居偏殿,当时便问左相,我可否有一间很大书房。
  左相说,当然。

  不知道这样病病恹恹过了多久,终究,左相还是沉不住了,问长安怎么了。
  那问里有左相不曾有的小心翼翼,不曾有的低落与忧郁。
  长安舒了口气,那不是问小孩子的问法了,也不是问储君的问法了,所以,自己亦可以问了。
  长安说:左相,太姆太祖为什么要临水而居,却不曾立国?
  左相惊诧看她。她很平静,一径看着左相。
  左相沉吟久之,道:其由必信,其情必曲。
  长安又问:书上说,有男有女才可以有后嗣,为何我国土要女子饮水而孕。
  左相道:这个——我如何晓得?
  长安笑:自我认识左相起,左相可曾有什么是不晓得的。

  左相脸有些红,但却是立意不说了。
  长安看她,左相侧脸动人心魄,眩目又宁静。长安眼徘徊在她下颌与脖颈间,泪水又来了,道:左相,我来说,好么。
  左相迟疑着,还是点头了。
  长安道:左相也知那与她飞升之人该是她母之所爱吧——我自读那故事起,便常觉自己是太祖太姆,你也许又要叱我胡言了,可是,我自知有她起,便能一一明了她临水而居之所有心事,仿佛那就是我,且于梦中,她之心疼竟全是我的。太祖临水而居,佑护来这自愿饮水的孤意女子,保她们平安,与她们衣食,教她们育儿,她是不是自心自性便悲悯这些女子天生便须爱护呢,是不是已猜到母亲泪落成子母河便是深深失望了呢。可是,风雪不立国不称制是否仍心有所系心有不甘呢。她知青离符主心中只有她母亲。可是,她还是如此眷恋青离符主。与他辈属侄叔,这是神序是人伦,她可不顾,可是,青离符主确是顾忌的,可是因顾忌那虚幻的东西,就要一次次放弃掉今生之幸福么。他之泪落成无往生河,是在表明自己来生纵无所归往亦要无所顾忌了是么——左相,我常怨青离迂腐软弱,天道人伦果那么不可逾越么!今生若不能自决,又期约往生何?
请按 Ctrl+D 将本页加入书签
提意见或您需要哪些图书的全集整理?
上一节目录下一节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