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殇公立即跳起来,阴沉着脸、背着手踱来踱去。
石厚继续煽风点火:“君在明处,公子冯和大臣们在暗处,您可不能不防!不过寡君为您着想,倒是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如果您能伐郑以除去公子冯这个祸害,卫、陈、蔡三国愿意追随宋国出兵,以完成您的心愿!”
宋殇公无法抵御石厚的蛊惑,立即同意出师进攻郑国。从结局来看,石厚这个恶棍先害死了自己,其后又把宋殇公送上了不归路;而这场阴谋唯一的受益者竟然是公子冯。
公子冯离开商丘后确实进入了郑国,也确实没有到新郑去。他逗留在靠近宋国的一个小城里,有时也会回到宋国一边小住几日。
他的行为并非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是基于他对宋殇公还抱有一丝幻想。他希望自己对祖国的不舍和眷恋能够引起新君的注意,使新君产生怜悯之心,并由此将自己召回去。
结果由于石厚那个恶棍的一派胡言,公子冯就成了居心叵测的野心家、阴谋家,以至于宋殇公竟然认为子冯无论身处何地,都是公室的祸害。
宋殇公与石厚的对话很快传到公子冯的耳朵里(他在公室耳目众多),公子冯终于彻底抛弃了幻想,终于下决心去投奔郑庄公。公子冯害怕暴露身份,便让一个下人扮成主人,自己则装成那个人的奴隶。他们也不敢走大路,不敢入大邑,因为子冯相信沿途布满了想要自己小命的赏金猎人。
公子冯绕了一个很大的圈才溜进新郑,他摸到公子突的住处(因为公子突的母亲雍氏是宋国人),却被守门人轰了出去。公子冯于是坐在门外放声大哭,他的哭声惊动了公子突。公子突提着剑、满脸怒气地冲出家门,一眼就看见一个衣衫破旧的叫花子对着大门哭丧。公子突以为对方是来搞事的,伸出左手揪住公子冯的衣领,右手抽剑抵住他的脖子。
公子冯大惊道:“子元大夫!我是宋冯啊!”公子突这才认出了对方,但是他并没有显示出任何惊讶或者怜悯的表情。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然后放开手、还剑入鞘,让公子冯进来沐浴更衣,跟着自己去见郑庄公。
庄公正在与大夫们议事,有人向他报告说公子突带着公子冯来了。郑庄公只把公子突一人召进来,神色凝重地说:“古话说:‘只有圣人才能做到既无内忧又无外患。’寡人不是圣人,刚解除了内忧,外患就来了。四国来势汹汹,国家正面临着大灾难!所以请大家来共同商议对策,救郑国于水火。”
祭足显得不以为然,他摸了摸幼时被老鼠咬得残缺的右耳,不屑地摇摇头,就好像敌人不过是一群老弱病残似的。他说:“四国军队虽然众多,但各怀心事,只是乌合之众而已,没什么好担心的。”
庄公说道:“这个外患可不是你吹吹气就能平定的。郑人都称你为‘智囊’,但愿你这囊里不都是气,还是少说点大话,拿出点实际办法。”
祭足道:“宋国要的是公子冯的人头,他在那里,宋军就指向哪里......”
庄公道:“如果你想要寡人要把冯还给宋人,那就不要再说了。寡人不能成为天下诸侯
的笑柄,否则百年之后哪还有脸面去见桓公、武公?”
祭足道:“公子冯本来是一钱不值的,但是他既然惹得宋人兴师动众,现在就成为重要的砝码了,怎么可能轻易还给宋人?臣的意思是把子冯转移到长葛,宋军的威胁自然就解除了。
“陈、蔡两国与郑没有仇恨,他们出师不过是为了向天子求宠而已,必然不会全力作战。
“卫州吁地位不稳,他为了赢得国人的支持才发动战争;他要的只是战胜的名声,所以只要让他尝点甜头,卫师就会撤退了。”
四国军队如约抵达集结地点。宋人忽然接到郑人送来的消息,说公子冯已经逃到长葛去了,宋国人如果还想抓他的话,就不要在这里听从一个乱臣贼子的指挥了。
结果宋人甚至没有与州吁打声招呼(因为宋殇公不屑于和他打交道),就拔营直奔长葛而去。州吁挖了一个坑想要引宋国人跳下去,祭足却把这个坑搬走了。
三国军队围住新郑东门。宋军虽然已经转移,但是联军的人数依然很多。不过陈、蔡两军只是来壮胆充门面的,他们与郑国无冤无仇,不想与郑国发生冲突,郑军也没有向两军发起进攻。
郑人只是派些步兵与卫人敷衍了事地打了一仗,给对方留了一些便宜,之后就坚守不出。联军也不攻城,双方对峙了五天后,敌人就撤军了。这场战事史称“东门之役”。
州吁无意中开创了一个历史先例:这是周朝历史上第一次由诸侯主导的联合作战(郑庄公伐卫虽然也是联合作战,但仍然是打着王室旗号进行的),“礼乐征伐自诸侯出”的时代正式开启。
州吁举行了一场隆重的振旅仪式,把自己捏造成一个国家英雄,鼓吹自己的丰功伟绩。由于卫军没有取得什么俘获,他就偷偷把一些辎重搬过来假冒战利品,并在入城时向人们展示,身边的宠臣则借机把他吹捧上天。但是造假的件丑闻传出去之后,人民就更厌恶他了。
鲁隐公是位一生中绝大部分时间都秉承周礼的君主,他对州吁犯下滔天罪行之后还能够堂而皇之地招摇过市感到极大的不解。
隐公问大夫仲众,州吁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就可以稳固地位了。仲众回答说:“臣只听说过以美德取得民心,没听说过以战乱取得的。用战乱来使国民亲附,就如同本来要抽出蚕丝却把丝揉为一团。
“州吁这个人,恃仗武力而安于残忍。恃仗武力则不得民心,安于残忍则无人亲附。他已经到了众叛亲离的地步,哪里还能成功?
“战乱就像烈火,不能收敛野心而发动战争必然会被烈火吞噬。州吁杀害君主、暴虐人民、不昭示美德,却妄图用战乱来达到统治目的,一定不会得到善终。”
隐公说:“如果犯下这种暴行都能够不受惩罚,那么每个国家都会发生弑君的祸乱了。”
秋天,宋国人到曲阜去请求鲁国人出师伐郑。
原来宋师为了抓捕公子冯而包围了长葛,但是公子冯以其丰富的逃跑经验,又化妆成奴隶逃掉了。宋师在回国的路上被郑军阻击,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亏。宋人为了新仇旧恨一起报,所以到处乞师。
宋人这次找的代言人是公子豫的兄弟、也是公子豫的老对头公子翚。公子翚马上去见鲁隐公,请求协助宋国讨伐郑国。
隐公不想在得罪卫国(因为公子豫曾助郑伐卫)之后再与郑国结怨;他认为:如果要进攻与鲁国关系刚刚回暖的郑国,当初还不如不去缓与郑国的关系。
隐公拒绝了公子翚的提议。但是鲁隐公要反对的,正是公子翚要追求的;他收了宋国人的好处,还要借机打压公子豫。于是他就一直坚决地请求,直到隐公勉强同意出师为止。
隐公的执政理念就是尽可能地避免与诸侯结怨,与诸侯和平共进,创造一种“重回东周”的、和谐的、家天下的局面。但是由于他那几位不省心的叔父却处处跟他作对,隐公开创的良好局面还没有维持多久,鲁国便又回到惠公执政的那个烽烟四起的年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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