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室重兵已出,太叔段却还蒙在鼓里。郑师经过一天行军,越过了太叔在密信中提到的、京城军队的设伏地点,转而在太叔行军的必经之路埋下伏兵。
叔段依然执行着原计划,他准备在预定地点设伏,截杀郑庄公的车队。叛军在行军时没有丝毫防御意识,行进速度很快,队形十分散乱,每个步兵都跑得腰酸腿软。叛军还没有到达预定地点,就先中了公室军队的埋伏。
公室军队从两侧冲出,将叛军截为数段,对着呼呼大喘的敌人展开进攻。叛军几乎一触即溃,很多人未做丝毫抵抗便扔掉武器、伸出双手、直接跑进公子吕的队伍。叔段则在危急关头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他带领着最为忠实的拥护者杀出一条血路,拼命突围而去。
公子吕得到的命令是,既不要放过他,也不要伤害他。公子吕命一部分军队去接收京城,自己则率军不远不近地尾随着逃跑者。叔段逃到鄢陵,企图借助坚固的城墙负隅顽抗;但是鄢陵人拿起武器驱逐了叛军,叔段便逃出郑国了。公子吕一直看着太叔逃出国境,这才班师回城。
另一面,京城人不满太叔段的统治,未作抵抗便打开城门,迎接公室军队入城;太叔的儿子公孙滑化妆成平民逃到卫国去了。
卫国与郑国隔黄河相望,两国既不是盟友也不是仇敌,但是公孙滑的到来,却使得这场本来仅限于郑国公室的内乱,最终演变成两国之间的战争。
郑庄公现在终于可长出一口气了,他对大夫们说:“直到今天,我在称自己为‘寡人’的时候才不用扭头去看东宫了。”
庄公为公子吕举行了隆重的振旅仪式,有功者得到奖赏,有罪者受到严惩。庄公下令把武姜软禁在颖城(今河南登封西南)。他在下令时心情复杂,表情扭曲,声音颤抖。
武姜临行前请求见庄公一面,但是被他拒绝,他害怕见到母亲就会使局面失控。庄公只给母亲捎去一句话:“不及黄泉,誓不相见!”
作为母亲,她违背了人伦;作为臣民,她背叛了君主;作为阴谋者,她摇荡了公室。正因为武姜是给了庄公生命的人,所以她的所作所为在他人看起来才更加邪恶,更加不能容忍、庄公对她的怨恨也就更深。
但是时间不久,庄公对母亲的思念之情又回来了,他就开始为先前做出的轻率决定感到后悔。
在外人看来,郑庄公的做法实属不孝。作为君主,他的一言一行都会成为国民的表率,没有哪个君主会倡导国民不孝;而且他的恶行可能授人以柄,引发大的祸乱。人们认为,他已经牢牢控制了国家政权,没必要再用那么极端的方式报复母亲。
在内心与外部的双重压力之下,郑庄公的理智战胜了昔日的冲动,他想要把母亲重新接回新郑,却苦于没有恰当的机会。
颖的地方长官名叫“颖考叔”,他是个头脑灵光且能说会道的人。某一天,他猎捕了几只珍奇野味,于是来到新郑,把猎物献给庄公。庄公设宴招待颍考叔,顺便打听下母亲的消息。
酒肉上齐了,颖考叔却做出一系列令人咋舌的举动:他旁若无人地掏出一块方巾,展开来小心翼翼地铺在案几上;然后他挑出一些大块肉放在方巾上,打成小包袱放在一边。
在场的人都没见过那么老土的举动,宫女们都掩嘴而笑了,庄公则一脸茫然问道:“颖封人,你这是干什么?家里缺肉吃么?”
颖考叔说:“臣家有老母。她老人家没有吃过国君赏赐的食物,所以我要把这些带回去给母亲尝尝。”
庄公放下筷子长叹道:“你还能给老母带去肉食,寡人却不能了!”
颖考叔明知故问:“您贵为一国君主,哪里还有做不成的事?”
庄公说:“寡人当时对母亲说:‘不及黄泉,无相见也!’现在寡人非常后悔,却不知道如何收回说出的话。”
颖考叔说:“这个不难,臣一月之内一定请主君母子相见。”
颍考叔离开后,一些好事者就开始讨论他是不是动了弑君的念头。
颖考叔回城后立即命人挖掘一条斜着向下的隧道,隧道的深度直达地下泉。工人在地道末端扩出一间小室,地面上有泉水汩汩流过。工程完毕后,颖考叔便请武姜进入小室,然后请郑庄公和母亲相见。
母子相见都是百感交集,两人互相拥抱、放声痛哭,先前的仇怨情仇顷刻之间消逝得无影无踪。
武姜对郑庄公的厌弃源于那个“克母”的妖言,再者便是讨厌他窝窝囊囊的懦弱样子。她在被软禁之时不停反思,某一天她蓦然发现,自己当了三十几年的母亲,竟然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儿子。自以为聪明的她,竟然被“蠢笨愚懦”的儿子耍得团团转;而她一直认为聪明睿智、英勇果敢的太叔段,在寤生面前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她不敢想象,郑庄公一旦取胜会对自己和太叔展开何种残酷的报复。但是直到最后,庄公也没有对兄弟和自己痛下杀手。那么巫师所说的“克”又作何解释呢?如果今日的窘境便是“克”的结果,那么原因岂不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要知道,人一旦站在在弱者的角度看强者,那么就会发现,之前很多得出的结论都是错误的。如此一来,武姜真的痛心疾首追悔莫及。
母子两人手牵手走出地道,郑庄公即兴赋诗道:“大遂之中,其乐也融融!”
武姜赋道:“大遂之外,其乐也泄泄!”
后世的君子(大概就是孔子)说:“颖考叔真是纯孝之人,他对母亲的爱竟然惠及郑庄公!《诗经》说:‘孝子不匮,永赐尔类。’说的就是他吧!”
鲁隐公为了收拾父亲留下的烂摊子开始修补与周边国家的恶劣关系。
鲁惠公末年,鲁、宋曾发生过战争;这两个国家虽然为互相通婚,但是亲缘关系已经不能成为国家关系的保证。鲁隐公于是派使团到宋国去,向宋国释放积极友好的外交信号。
宋国本是商朝的亡国之余,又加之三监之乱,天下人看宋人的目光里充满了不信任和敌视。为融入周朝天下的大家庭,宋国从微子时期开始就奉行与天下诸侯为善的、温和的对外政策,宋人认为国家一旦与诸侯发生冲突,就会被扣上“殷商复辟”的帽子,亡国便会在朝夕之间。所以在上述思想的指引下,宋人相当愉快地收下了鲁人递来的橄榄枝。
但是鲁隐公对齐国和郑国却感到特别烦恼。对齐国是因为两国的积怨“源远流长”,他实在没有把握在短时间内予以化解;对郑国则是因为隐公的心理有一个解不开的结。
原来在鲁惠公执政时期,鲁、郑两国曾经发生过一次大战,结果以鲁国战败、公子息姑被俘告终。息姑被软禁在郑国的一个大夫家里,后来经历重重困难才得以逃脱。由于这段屈辱史,鲁隐公绝不肯率先对郑国表现出和解的姿态。
郑庄公也深知这一点,他于是想要主动接近鲁国,以消除鲁隐公内心的障碍。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与鲁国进行接触,郑国就遭遇到了外敌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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