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隐公元年的河西,秦人的“鸡血效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秦文公亲率铁幕战车疯狂地与西戎的强弓快马进行对撞。
河东的晋国人则以极高的热情投入到轰轰烈烈的内讧运动中去,绛都与曲沃两派打得难舍难分。
中原相对平静些,陈、蔡人民正在度过最后的、无忧无虑的幸福时光;而郑国正在酝酿一场大的内乱。
骄横好战的鲁惠公把周围国家得罪个遍,这才心满意足地死掉了。鲁惠公在位时,鲁国与齐、宋、郑、邾等国都爆发过战事,列国视鲁惠公如桀纣。鲁惠公给继任者留下了两个烂摊子,恶劣的对外关系是其中之一。
齐国此时还不算太强。齐国的周边布满了敌人,日子相当不好过:东方的纪国(今寿光一带)与齐是世仇,北戎也不断侵扰齐国边境;而最痛恨齐国人则非鲁惠公莫属。鲁惠公与纪人通婚,又与北狄结盟,他通过各种手段拉拢反齐势力;这三股力量如同三爪钢钳,牢牢地禁锢着齐国。
卫国既与齐国世为姻亲,又与鲁国是传统盟友(两国的亲密友谊源于周公旦和卫康叔深厚的兄弟之情),卫侯不愿看到两国斗来斗去,于是挡在齐、鲁中间和稀泥。
南方的荆楚巨鳄正在缓缓地顺江爬来,江汉流域的诸多小国逐渐感受到了来者楚国的威胁。
鲁惠公的夫人没有后代,他的一个妾生下公子息姑。息姑到了成婚的年龄,惠公便为他在宋国娶了公主仲子为妻。这位宋国公主有着倾国倾城的美貌,鲁惠公一见她便在顷刻间爆发了第二春,他立即把准儿媳带进自己寝宫里去了。十月之后,仲子生下公子允。惠公于是立仲子为夫人,立公子允为太子。
惠公大肆破坏周礼,为鲁国的政局埋下了动乱的种子。他在去世前召来息姑和自己的两个弟弟公子彄、公子翚说:“当年武王早逝,成王年幼;周公于是摄政称王,待成王成人后又取消摄政,归政于王;周公的美德遂被天下称颂。如今太子年幼,鲁国就先交给息姑了。息姑摄政为君,但你不要忘记周公的美德,太子成年后你要将国政还给太子!”这便是鲁惠公留下的第二个烂摊子。
鲁隐公的身份非常特殊,作为摄政侯,他并非完全意义上的国君(以至于诸侯使臣前来吊唁惠公时,他竟然不敢以主丧者的身份出来相见),但是他竟然还享有自己的年号和谥号,这又表明他拥有合法的君主地位。
《左传》的第一句话就是“……(鲁隐公)不书即位,摄也。”君主立而不即,“春秋”就是以这么一个奇怪的事件作为开端的。
公元前七四四年,郑武公去世。
在弥留之际,郑武公紧紧握着太子寤生的手说:“你要记住:凡是利于郑国的,就是礼;反之就是非礼。王室已经衰落,天下必将大乱,齐、楚即将兴起,你多加努力吧!
“郑国一定要和齐国保持长久的同盟关系,而且必须要防范晋国。河东、河内一带夷狄混杂,民风彪悍,国险而多马。曲沃一旦灭冀并统一晋国,周边小国将不堪一击;到那时晋国表里山河,必将称霸。
“郑国地处中原咽喉要地,夹在齐、楚、晋三个大国之间,必将成为列强争夺的目标,郑国将无宁日。你将继承寡人成为王朝卿士,大权在握,你一定要不遗余力地阻挠晋国统一。”
郑武公旋即去世,太子寤生即位,是为郑庄公。那一年郑庄公十三岁,公子段十岁。庄公执政初期,国家大权由公子吕和祭足实际掌控;但是武姜的势力也十分强大——除了国内的党羽之外,还有申国和西周的势力在暗中支持她。
庄公派和武姜派的关系复杂而微妙,两人于国为君臣,于家为子母。但是武姜从来不刻意掩盖对庄公骄横和嫌弃的情绪,正是因为那种情绪不应当在母子之间产生,所以郑人才对此感到十分不解和担忧。
武姜在处理与公子吕的关系上表现得十分圆滑,而公子吕则报以敬而远之的态度。公子吕只是盼着庄公快快长大,由他自己来解决这个国事家事混在一起的大难题。
年轻的姬寤生伯爵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任何人都无法通过他的面部表情窥探到他的内心世界;在智慧和阴谋方面,他更多继承了母系方面的基因。这个郑国地位最高的少年不得不把自己深深伪装起来,装出一副禽兽无害的模样。
郑庄公对那个比后妈更加穷凶极恶的亲妈表现出无条件顺从的态度,对那个野心勃勃的兄弟总是温和有礼,以有辱君权的姿态来换取叛国者晚一些要自己的命的机会。
几年后,武姜把庄公召去说:“叔段一天天长大了,也该有自己的封邑了。郑国地势平坦,几乎无险可守,只有制邑是天然隘口,把守着国家的西大门。这个地方一定要你最亲近的人镇守;纵观全国,还有哪个人选比你的兄弟更适合呢?所以母亲要你把制邑封给叔段。”
制邑就是虎牢关,它不但是郑国的天险,也是连接中原东西方的咽喉要道,武姜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想制造一个郑国版的曲沃桓叔罢了。
但是郑庄公对于晋国的那段历史(本书将在后面叙述)也十分了解,这个一向对母亲唯唯诺诺的人,竟然以一种不容分辩的口气回绝了她:“制邑是郑国的要塞,先君有命:‘制邑由公室直接管辖,不得分封他人。’寤生不敢违命,其他城邑寤生唯命是从。”
武姜只好退而求其次,为太叔段请求了京城(或许请求制邑只是武姜耍的一个花招,京才是真正的目标)。郑庄公无论如何不敢连续两次拒绝母亲,母亲既然已经作出了“让步”,他也必须让步,结果就把京封给叔段了。
“京”是郑国重镇,位于新郑与制邑之间,控制京就能够切断新郑和制邑的联系,如此一来制邑反倒成了新郑的“飞地”。所以郑庄公回头仔细一想,把京封给叔段的危害性恐怕更大。
京之所以称为“城”是因为它有先君的宗庙(没有宗庙的则称为“邑”)。被封到京城的公子段马上又多了个美称——京城太叔,在《诗经》中至今还收录着两首吹捧他的作品,一首叫《叔于田》,另一首叫《大叔于田》。诗中内容不是赞美太叔有多么热爱田间劳动,而是描绘了他在田猎活动中的飒爽英姿。
在武姜的怂恿下,被宠坏了的太叔不断干出僭越君权的事来。
太叔首先扩大了京城的建制,使京的城市面积超过了新郑。京城俨然已经成为郑国的曲沃,但郑庄公对此似乎不以为然。
祭足对郑庄公说:“城邑的城墙长度超过百丈就是国家之害。先王有所规制:大都不超过国都的三分之一,中都五分之一,小都九分之一。如今京城的规模已经超过了新郑,国家将不堪忍受,您必须早做打算!”
郑庄公慢条斯理地说:“这些都是姜氏所为,寡人能拿她怎么办?”
祭足道:“姜氏贪得无厌,无日不想立叔段为君,不篡取君位誓不罢休。君伯不如早做打算,不要使灾祸滋生蔓延。蔓草尚且不可尽除,何况是宠弟带来的祸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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