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20-02-17 20:02:27
烟雾缭绕,沙帐飘扬。穆里夕由众人搀扶着站在高处,身穿缀满古老风族纹饰的华丽长袍,脖子上挂着金银交错的绞丝项圈,长发以数十根金簪束成巨大的发髻。繁复沉重的冠冕遮挡之下,却难以看到曾经熟悉的脸。
角宿站在祠堂中间,他与她不过十步之遥,可那一瞬间,他却感觉与她相隔银河。
他又来到了那个院子,一样的楼台亭阁,一样的皑皑高墙,只有这里没有变过。
“阿角哥哥,你回来了。”穆里夕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挥了挥手,其他人便下去了。空旷的庭院里,只剩下两个人。
穆里夕这才像过去那样,坐在角宿的身边,两人很久很久都没说话,角宿低下头,看着她脚上刺绣繁复的镶金鞋履。
“小白上个月也回来了,”还是穆里夕先开的口:“它用了很大的力气才飞过那堵墙,它太老了,或许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才拼了命回来看我。”
说着,穆里夕抬起手,朝庭院中一指:“我将它葬在那里了。”
角宿看着桑榆树下那个小小的坟墓,他忽然觉得埋葬在那里的,不止那个小小的尸体。
“…我在外面听到了那首歌。”角宿咬着嘴唇,最终还是鼓起勇气:“那首你总是唱的歌。”
说着,角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有些破旧的卡带机。
这是那个苗女送给他的,此刻她应该已经在去找情郎的路上了。角宿想告诉穆里夕,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这个要放在耳朵里才能听。”角宿拿起耳机,习惯性地递到穆里夕耳边,却被她轻轻地躲开了。
日期:2020-02-17 20:02:39
微风吹起她冠冕上的珠帘,只见那张原本洁白无瑕的脸上,此刻却刺满粗粝的纹饰。
刺符,为历代风族继任者行成人礼时必要的仪式,刀片蘸着瑶草的汁液,一刀一刀将风纹刻在双颊和眼皮之上。
瑶草有毒,却毒不致死,只为让刻下的纹饰溃烂,久久无法痊愈,以致痂落后的青蓝色符文泽能历久弥新,直至死亡也无法褪色。
刺符的过程不使用任何麻药,每位神女必须在清醒的状态下忍受这种钻心的痛苦,只为记住风俗如噬骨之蛆般的仇恨,以危机曾经浴血的祖先。
只有这种痛苦,才能召唤出远古的力量,并封印在身体当中。
留给下一代。
“很丑吗?”
穆里夕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着问角宿。
可眼里却有某种晶莹的东西在闪烁。
角宿摇摇头,在他心里,无论她的模样如何改变,她还是十年前那个在冰天雪地里盈盈一笑的女孩。
卡带机还在播着《甜蜜蜜》,夹杂着细微噪音的歌声从耳机里传出来。
苗族少女只教会了角宿怎么播放,却没告诉他怎么关停。
那首歌一遍一遍,一遍一遍地循环,直到卡带机里仅剩的电量耗尽,音乐逐渐模糊消逝,谁都没有再说话。
“阿角哥哥。”穆里夕低下头:“我就要嫁人了。”
角宿心中一动,他早该想到的。
日期:2020-02-17 20:02:49
刺符,就意味着婚嫁。
穆里夕已成人,但天键却未开,说明神女并非天选之人。
并非天选之人,意味着神女要履行另一个使命。
孕育后继之人,将希望传承下去。
只是他没想到这么早,本来应该在等上几年,但如今外界风云骤变,宗族恐生变故,必然会让年轻的神女早早开始履行繁衍的职责。
穆里夕嫁的自然不是寻常男子,神嫁给的,当然也只能是神。
那个夜晚,千万盏烛阴风灯照亮整座山谷,风族的族人聚在一起,吟唱着古老的祝祷歌谣,穆里夕坐在铺满鲜花的撵轿之中,撵轿一步一摇,在风中晃来晃去,通过这种方法让神女摆脱世俗的牵绊和人类的情感,至此成为脱离俗世的风族之母、万神之神。
“角宿,这么多年,你一直信守誓言,做的很好。”年迈的宗族长老拍了拍他的肩膀:“如今特许你护送撵轿,将风族的神女交与神明。”
角宿无声地抬着撵轿,一步一步,他第一次感觉命运在他身侧建立起的无形屏障,他撞到囚笼的边缘,他被弹了回来,弹向漆黑的深渊,那只无形的手,捏紧了穆里夕,也捏紧了他。他纵使有一身绝伦的武艺,却也无法挣脱分毫。
很多年后他每次想起来那一程,如果当初他勇敢一点,如果他停下脚步,如果他牵起她的手…
一切会不会改变?
他说他会一生保护她。
他最终还是没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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