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母鸡在窝里卧了还不放心,一会儿出来转转,看看没异常情况,又卧了回去,反复几次,有时连偷眼旁观的主人也等急了。最后憋不住时,母鸡才弓起身子使劲,脖子上翎毛炸起,冠子憋得通红。终于,鸡蛋下了出来,人和鸡才同时松了口气。母鸡钻出鸡窝,报功一般“嘎嘎嗒!嘎嘎嗒!”叫个没完。慷慨一些的老太太会捏出几粒玉米,将它犒赏一番。
也有那缺心少肺的母鸡,随便找个地方就下蛋,或是柴草堆里,或是别人家的下蛋鸡窝,这叫“丢蛋”。邻里之间,为母鸡丢蛋引起的纠纷极多。时间长了,哪只母鸡丢蛋,老太太们都会用心记住,早晨撒鸡时堵住它,抱在怀里,把食指伸进鸡屁眼,若是能摸索到一块光滑的硬东西,就是尚未出世的鸡蛋。老太太会专门留意这只鸡,一旦发现它跑出自家院子,赶紧轰回来,直到把这枚蛋下在了自家,才算作罢。
这种散养的母鸡多是传统品种,一年中产蛋只在春秋两季,一般两天或三天下一个蛋,多年的老母鸡,也有四、五天下一个蛋的,极少有一天下一个蛋的母鸡。好在散养不需要喂多少饲料,春、夏、秋三季,基本不用特意喂食,每天在鸡食盆里加些刷锅水即可。那鸡群整天刨粪堆、刨土坑找虫子,刨柴草堆找落下的粮食、草籽。住在村口的人家更是得天独厚,庄稼地里,鸡的食物极为丰富。只有到了冬季,尽心的主妇们,才拿些碾米剩的米糠、磨面剩的麸皮,用水拌了喂鸡。
主妇对自家养的鸡如同对孩子一般熟悉,对每只鸡的习性了如指掌,有的还给鸡起了名字,“大黑”、“芦花”、“傻黄”等等。有的鸡喜欢偷嘴吃,看屋里没人偷偷溜进来,叼起块饽饽就跑,甚至会从小孩子手里抢饽饽吃;有的鸡仁义、老实,喂食的时候挤不到前边争抢,只能等细心的主人额外照顾。
每到傍晚,上年纪的主妇要在鸡窝前查点,看鸡是否都回家了,若发现少了一、两只,会满街吆喝着寻找。也有痞子偷宰别人家的鸡吃。丢鸡的主妇心疼难忍,会在家门口高声叫骂好几天。
日期:2019-11-19 21:20:01
养鸡 (下)
每年春季,街上常有卖雏鸡的小贩过来,用自行车驮了一层层的竹篓子。这竹篓子直径有四尺左右,高约八寸,象笼屉一般一层层摞得老高,里面装满了嫩黄的小雏鸡, 唧唧喳喳叫成一片。主妇们听见吆喝,纷纷从家里出来,掀开篓子看鸡,跟小贩讨价还价。最后把价格说好了,大家一齐下手挑选小鸡。小公鸡、小母鸡都在一起混着,买小鸡的妇女们谁也分不清哪个是公,哪个是母,乱挑一气。卖雏鸡的小贩大概能看出公母,却在一旁笑着,不肯表态。
小鸡买回家,或十只,或二十只,也要在苇席篓子里喂养。如果买得早,天气还冷,要把鸡篓子放在炕上保温,天气晴好的日子,端出去晒晒太阳。刚买回来的一个多月里,要用水泡透的小米喂养。这时的小鸡最好看,绒球一般滚来滚去,极得孩子们喜欢。趁大人不在,偷偷抓出一只,托在手上玩耍,小鸡的嫩嘴儿啄在手上,又疼又痒。
也有人家自己孵化小鸡。每年春季,总有一些母鸡“扎窝”:不肯下蛋,却整天卧在下蛋的鸡窝里不出来,鸡冠子通红。把它从窝里掏出来,不一会儿,又钻了回去,如此持之以恒地向主人表达它想作母亲的愿望。这时,把它抓到铺了干草的篓子里,干草里放二、三十个鸡蛋,这母鸡就一天24个小时卧在篓子里孵蛋。这蛋必须是受精过的,凡养有公鸡的人家的鸡蛋,大体就能用。若家里没有养公鸡,就要拿了自家的鸡蛋,到有公鸡的人家去换。
孵小鸡的母鸡极为尽责,除了每天进食、排泄粪便之外,从不离开孵化篓子,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不知道是哪个母鸡下出来的蛋。一天里还要几次用爪子翻动鸡蛋,名曰“倒蛋”,为的是鸡蛋受热均匀。现在的自动孵化设备,都设计了这种“倒蛋”功能。整整21天,鸡蛋开始破壳,里面的小鸡用嘴啄开蛋壳,挣扎着钻了出来。刚出壳的小鸡眼睛还闭着,湿湿的绒毛紧贴在身上,用不了半天时间,绒毛干了,眼睛睁开了,就会满地跑了。
自家母鸡孵化出来的小鸡容易喂养。在最初的一个多月里,母鸡一刻不离地领着小鸡觅食、玩耍,哪个小鸡单独跑远了,母鸡扬起脖子,“哏哏”把它唤回来。若有人或动物走近了小鸡,母鸡会炸起翅膀,嘴里“哽哽”地叫着,摆出决斗的架势,直到外来的威胁消除。天还未完全黑下来,母鸡就进了篓子,张开翅膀,让所有的小鸡都钻到它的翅膀下面,在它的庇护下,一窝小鸡安然进入梦乡。小鸡长到一个多月,开始长出翎毛。小公鸡的翅膀上、尾巴上开始长出漂亮的翎羽,鸡冠子明显大了、红了,每到黎明,开始哑着嗓子学打鸣。长到两个来月,晚上就归入成年鸡的鸡窝。开始几天,还要主人慢慢把它们赶进鸡窝,也有一、两只无论如何不肯自行进窝,最后只得把它抓了进去。几天过去,就养成了习惯,每天傍晚,这些幼鸡就会跟成年鸡一样,自动钻进了鸡窝。从此,主人不再单独照料它们,孵化它们的母鸡也完成了历史使命,恢复觅食、下蛋的生活了。
每年中秋节前后,街上就来了收购公鸡的小贩。小贩带有专门罩鸡的网子,与主人谈妥了价格,悄悄走近鸡群,猛地一罩,要捉的公鸡就准确的网住了。用细绳绑了双腿,过秤,付钱。一般年头五角钱左右一斤,一只公鸡能卖一块来钱。
每户人家都要留一只雄壮的公鸡,作种鸡兼报晓。那时的村子里,每到黎明,家家响起公鸡悠扬的啼叫,一声声传入夜空,送入人们的梦乡。鸡叫三遍,天差不多就亮了。勤劳的人家,鸡叫过头遍,就穿衣起床,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日期:2019-11-20 09:03:30
浇地 (上)
冀中平原上人家,给庄稼浇水是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以后的事情,以前没有这个传统,其实是没有这个能力。种庄稼完全是靠天收,春天下了透雨,抓紧播种;夏天,看看要下雨了,抓紧栽晚红薯。久旱不雨,地里的庄稼都打了蔫。半尺来高的玉米小苗,叶子合上,拧成绳子一般,颜色也成了灰色。若弄来一碗水,浇在根部,干土“吱吱”响着把水吸进去,眼看着叶子就一点点张开,挺直了,颜色变绿。偶尔看到西北天边上来一股黑云,众人翘首以望,直到黑云偏过头顶,溜到东边去了,只听了一阵隐隐的雷声。人们泄了气,揉揉发酸的脖子,骂几声娘。
也有人组织祈雨。为求得老天怜悯,参加祈雨的人必须是寡妇和孩子,其他人没有这个资格。寡妇们每人拿一笤帚,孩子们头戴柳条编的草环,一群人来到村边干涸的大坑里,还有很多人跟出来看热闹。寡妇们做出扫地的样子,嘴里嘟哝着:“天灵灵,地灵灵,十二个寡妇来扫坑,老天爷,可怜咱,把雨下得沟满壕也平!”孩子们跟在后面,嘴里“呜哇、呜哇”的学青蛙叫唤。却也难免同时打闹嬉笑,缺少了寡妇们的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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