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11月13日下午3时,四川省山城宜宾区定安路附近某厂区突发爆炸,相关部门立刻赶往现场展开救援,迄今已有5名职工人伤亡……据目击者回忆,爆炸疑为人为某周边村寨男子……”
宜宾区定安路,刘凡在心里默念。
“叔叔,请问宜宾区定安路怎么走?”刘凡拐出小巷,朝路边的本地人打听到。
“定安路哦,毛得多远,打个红公鸡(摩的)也就五块哈。”那人大致告诉了刘凡路线,这个县城比她想象的小很多。
“您知道那边有个工厂区吗?”刘凡又问道。
“厂区哟……那里以前到是有得一个钢厂,毛得搞起来,荒废好久咯。”山城人笑的很淳朴:
“很好认,定安农贸市场往西,那一片平房就是喽。”
刘凡按照路人指的路,打了个摩的过去,果然看到一片灰扑扑的厂房,和旁边的农贸市场格格不入。
她很快找到了工厂的大门,因为年久失修,沾满了斑驳的铁红锈迹,被两条铁链紧紧拴住,刘凡拽了两下,铁链从门里锁死,没有半分松动。
“有人吗?!有人吗?!”虽然也没报什么希望,但刘凡还是不停喊着。
一时间,荒凉的厂区回荡着刘凡的声音。
“你在抓子?嚷嚷啥?”
猝不及防地,一颗花白的脑袋从大门不远处一个转角探了出来,把刘凡吓了一跳。
那是一个已经上了年纪的老头,拿着搪瓷茶杯,眯着眼睛看着刘凡,看上去就不是好惹的。
“老爷爷,您好,我是来找人的……”刘凡赶紧跑过去:“请问我怎么才能进去?”
“滚滚滚,瓜娃子,到别处耍去。”那老头对刘凡的问题充耳不闻,不耐烦地挥挥手。
刘凡这才看清,老头身上披着的,是一件洗得发白了的保安服。他探头的那个转角后面是一爿加盖的砖房,里头是个简单的起居室,看来老头是常住在这里的。
“爷爷,您能让我进去吗?”刘凡问:“我要找这间工厂的的负责人……”
“都走啦!早就没人啦!这里都空了好多年了。”老头连连摆手:“莫得废铁收了,早被拾完了。”
感情他把我当成来这捡破烂的了,刘凡心里想。
“爷爷,我不是来收废铁的,我想问的是十七年前在这发生的一起爆炸案。”
老头明显愣了一下。
“你是……啥子人?”他转过头,眨了眨浑浊的眼睛,从上到下打量着刘凡。
“我是……”
刘凡一时间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老头的脸色就变了。
“天皇老子来了也没用,我该吐的早吐完了,现在还来想跟老子扯皮,你妈卖批,给老子爬开!”
说着,咣地一声,把门甩上。
该吐的早吐完了?
刘凡琢磨着这句话,忽然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
从老头的年龄判断,他至少六十岁了,如果十几年前他就在这上班,那他很有可能是当时的目击者!
难道真被自己歪打正着找到人了?!
可是……要怎么撬开他的嘴呢?
刘凡搓了搓鼻子,就在她刚刚凑近老头的那一刻,她很敏锐地闻到,他手上那只搪瓷杯里飘出来的酒精味。
散装二锅头,跟刘十三的味道一样。
刘凡眼睛转了转,转身往农贸市场跑去。
没过多久,山城开始下起雨来。老保安正坐在堂屋里听戏,忽然闻到一阵肉香。
他从窗口探出头,只见刘凡正蹲在屋檐底下,头发上都是水,身上也淋了个半湿。
“瓜娃儿,咋个还在这?”老保安一脸不耐烦地看着刘凡。
“爷爷,我找不到车回去,”刘凡擦了一把额头:“您能先让我进来避避雨吗。”
县城人毕竟还是淳朴,看着一小姑娘在雨里,老头皱着眉头犹豫了片刻:“只能坐一会。”
刘凡乖巧地跟在老头后面进了屋,顿时一股酒气窜入鼻孔,连刘凡这种从小闻惯酒味的都不免下意识揉了揉鼻子。不大的堂屋里堆满了空酒瓶,刘凡赶紧打开塑料袋,让卤肉的香味暂时盖过酒气。
“爷爷,这是我刚刚在农贸市场买的,要不要一起吃点。”刘凡自己拿出一只猪脚塞在嘴里,另一只手把塑料袋递给老头。
“你自个儿吃。”老头明显咽了咽口水,却还是摆手拒绝,拿起桌上的搪瓷杯喝了一大口。
“其实我是专门买来孝敬您的,”刘凡边说边从书包里掏出一瓶泸州老窖,她也算是下了血本:“不知道和不和您的口味。”
老保安盯着酒,却没有伸手接:“你到底想干啥子?”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想问问当年钢厂爆炸的事……您应该是当时的目击者吧?”刘凡壮着胆子问:“报纸上的画像,是您提供的线索吗?”
老头转过脸,没吭声,过了好一会才砸了砸舌。
“报纸不都报道了嘛。还有啥子好讲的。”
“我觉得上面写的不是全部事实。”
刘凡这句话是发自肺腑,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刘十三是那种人,可老头听了她的话,却莫名其妙愣了愣,眼光一下变得复杂起来。
“啥子事实不事实的,你为啥子非要问起当年?你究竟是哪个?”
“我是……”刘凡吃过在丨警丨察局的亏,把婴儿那两个字从嘴边咽了下去,改口道:“不瞒您说,那场爆炸牵扯到我的家人……”
老头愣了愣,忽然张大嘴巴:“……车间炸死的工人有你的家人?”
炸死的工人?刘凡心里打了个问号,但很快反应过来,报纸上写到过有好几名工人在那场爆炸中丧生,老头会不会是把自己当成那些牺牲者的遗腹子了。这样也好,省得再花时间解释自己的身份。刘凡顺势点点头。
老头的眼里这时才闪现出一丝怜悯:“可怜的娃儿哦。”
刘凡没接话,拧开白酒。
“爷爷,今天能遇见您也是有缘,我陪您喝两盅吧。”
老头终于没有再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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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瞧我现在就是一条看门狗,往上数二十年,我也是厂里一把好手。十几岁还是个青头,就在这做工咯。谁知道钢厂也会倒闭呢?所有人都走了,我也不知该往哪去,这是我待了一辈子的地方啊……”几杯下肚,老保安的脸上已经泛起红晕,话匣子也打开了。
“好酒!我一辈子莫得啥子牵挂,唯独好这口。话说回来,你一个女娃儿,酒量也倒挺好。”
刘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心里想起从小跟刘十三喝的那些酒。说起来她跟他生活了这么些年,别的啥都没学会,就练出一个铁胃和一肚酒量。
她顺势把卤味朝老保安面前推了推,小心翼翼地说:“爷爷,既然您也知道我的身份了,您能不能把当时的事详细告诉我?”
“都说莫提这件事了撒,我说出来也没人信……”老头垂下眼:“那些穿官袍的前前后后问了十几次,厂里的领导也问了我好多次,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他们却说我往空了吹(撒谎吹牛的意思),说我冒皮皮,装神弄鬼……连厂里的人都笑我是白日里喝多了,把脑壳喝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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