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绵绵,夜色沉沉。
沉重的布包在我背上叮叮当当作响,古街青石板路湿滑难走,眼前越来越模糊,身后阴风阵阵,进了古街之后,总感觉身后有东西跟着,我几次回头去看,却什么都没看到。
时间不多了,身后就算有豺狼虎豹我也没办法,只得埋头盯着脚下的路往前疾走,跌跌绊绊,好几次差点摔倒。
穿过两条街,好不容易回到铺子,一推开门,赶紧从门后摸出那两盏红灯笼,利索地点上,挂在屋檐下,然后栓上门,将手机凑到眼前,偌大的字体显示着23:45。
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还好,没过午夜十二点。
该死的赵瘸子,一毛钱都得斤斤计较,下次再也不跟他做生意了,差点误了时辰。
这么想着,我将布包放下来,从一堆桃木剑、五帝钱、黄符香烛里面翻出钱包,凑近了电灯细细的搓着钱角,确定四张毛爷爷都是真的,这才放心的将钱收好,准备去里间卧室洗个澡,身上湿哒哒的很难受。
就在这个时候,敲门声忽然响起,笃笃笃,不紧不慢,却惊得我后脊梁骨猛地一缩。
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手机,23:55,眉头皱了皱,冲着门外喊道:"小店打烊了,有事明日请早。"
"笃,笃,笃,笃笃。"
门外没人说话,但是敲门声却有了节奏。
三长两短。
师父说过,夜半有人敲门,急促无序的不要开,很有可能是恶鬼上门索命,但如果不紧不慢,有节奏的敲门,就一定要留意。
两短一长是借宿,三长两短是求救。
我又看了一眼时间,23:57,犹豫着上前开了门,师父还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天生命格弱,要多积福报才能延年益寿。
门一开,猛烈的阴风夹杂着雨点呼呼的灌进来,刺得我眼都睁不开,只得用力的将门推上。
这风来的太诡异了,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小雨淅淅沥沥,并未狂风暴雨,我也没看到外面有人。
重新栓好门,一回头,冷不丁的对上一双寒冰冰的眸子,刚想尖叫,就听到轰咚一声,那人倒在了地上。
我一时间没回过神来,脑子里飞速的运转,这人什么时候进来的?刚才我两手把着门框,他难道是从我腋下钻进来的?
蹲下身去,凑近了仔细看,眼前却模糊的几乎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只隐隐的闻到有血腥味。
摸索着拎出医药箱,循着血腥味传来的方向伸手摸了摸,立刻摸到了一片温热粘稠的液体。
"别动,走开,我自己来。"冷冷的声音响起,我立刻缩回了手。
心里有些不快,这人怎么凶巴巴的,有求于人姿态还这么高,要不是师父再三嘱咐我,午夜十二点后到凌晨三点前决不可再开店门,我真想把他轰出去。
张了张嘴,刚想质疑一声你自己能不能行,眼前瞬间一黑。
午夜十二点了,天亮之前我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我有夜盲症,天一黑视力便开始下降,午夜十二点一到,立刻跟瞎子一样,天一亮又恢复如初,时间点掐的比定闹钟还准。
看不见,耳朵却变得格外灵敏,听到男人开始清理伤口,我傻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便交代道:"清理完伤口你就在沙发上睡吧,冰箱里有面包,对付着吃一口,别乱动店里的东西。"
说完,我摸出柜台里的一把铜锁,将店门从里面锁了起来,以防他半夜开店门,随后便回卧室,反锁上门,洗漱,上床睡觉。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铜铃声,紧接着,清脆的童声整齐划一的唱了起来:
"一尾哭,二尾跳,三尾四尾坟上笑,五尾六尾牙尖尖,七尾八尾美人俏,九尾飞上天,十尾回炉造,一尾哭,二尾跳……"
诡异的歌谣不停的在我耳边回响,伴随着那隐隐不绝的铜铃声,我挣扎着想要醒来,却只翻了个身,歌谣声戛然而止。
"白姐姐要跳渡仙台啦,白姐姐要跳渡仙台啦……"
梦中,一白衣飘飘的女子站在耸入云巅的山顶,闭上眼,张开双臂,昂首向天,在一片惊呼声中,猛地朝着深不见底的崖底跳了下去。
噼啪!
巨大的雷声伴随着婴儿手臂粗的闪电朝着崖底劈了下去,紧接着,满目血红……
"不要!"
我猛地惊醒,睁开眼睛便对上了一双狭长冰冷的眼眸,那双眸子也在一瞬不瞬的盯着我,满目的审视。
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还没有从梦中完全回过神来,这个梦我不是第一次做了。
七岁以前,我经常做这个梦,每一次都是哭着喊着从梦中惊醒,直到七岁那年,云晟大师兄送给我一枚六角铜铃,师父将它悬挂在我的帐内,我便再也没有做过这个梦了。
这枚六角铜铃很是奇怪,虽有铜舌,摇晃却丝毫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师父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这铜铃声响起,我的人生才真正开启。
我一直想不明白师父话里面的含义,缠着她问了几次,却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如今师父仙去已经一年有余,想问,也无从问起了。
男人已经站直了身体,昨夜视线模糊,根本没看清他的长相,只记得那一双眼睛特别阴冷,而如今,看着这剑眉星目,脸庞轮廓分明的俊朗男子,脸颊没来由的红了红。
但随即反应过来,怒从心起,一下子坐了起来,指着大开的卧室门质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昨夜我明明反锁了门,我救你,你却私闯我闺房,不要脸!"
男人眉头皱了皱,没回答我,也没生气,反倒指了指帐上挂着的六角铜铃,问道:"这是从哪来的?"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压迫感,一下子将我的气势压了下去。
但随即我挺了挺胸膛,爬起来厉色道:"我们还没熟悉到可以随便问东问西的程度吧?你出去!"
他站着不动,我爬起来推了他一把,这一下是用足了力气的,毕竟女孩子的闺房怎么可以被一个大男人随意闯进来?还是在反锁了门睡觉的时候?
以为长得帅就可以为所欲为啊?!
"嘶--"
他倒吸一口凉气,脚下一个趔趄,我这才看到他右腿上圈着纱布,纱布上有大片暗红的血迹。
他是个伤员,昨夜敲门求救,知道三长两短的暗号,肯定是同道中人,我的怒气慢慢消了下去,冲着他说道:"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
他看了一眼帐上的六角铜铃,转身一瘸一瘸的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我麻溜的换好衣服,再出去的时候,店里空空如也,那把铜锁被打开,就放在柜台上。
真是个怪人!
看了一眼时间,七点了,赶紧洗漱出门,紧赶慢赶,踩着上课铃声到了阶梯教室,死党顾潇潇抬手招呼我,她替我占了位置。
我赶紧跑过去,微微有些喘,路上买的八宝粥已经凉了,对付着吸了两口。
"你黑眼圈怎么这么重?昨晚做贼去了?"顾潇潇压低声音问我。
我摇头:"就我这视力,夜里去做贼,一百次能被抓一百零一次吧。"
顾潇潇轻笑一声,转而严肃道:"不过我劝你最近小心点,我看你印堂发黑,运势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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