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想送你一件礼物。”子青说。

　　“为什么？”
　　“因为你在慕尼黑收留了我呀。”
　　“这不行，太贵重了。”
　　“不算什么，真的。”
　　子青眸子中的率真让江南确信，金钱对于她确实不算什么，但这并不能成为她接受重礼的理由。
　　“这样吧，”
　　子青拿出自己的一张单人照片，放在皮包的一个小口袋中，“我送你一张照片，顺路一起送了相框，你来帮我保存，好么？”

　　子青的清澈和执著让江南觉得，如果刻意的推让，那就是自己心中有太多世俗的金钱观念，
　　“好吧，我会珍惜。”
　　很久之后，江南才知道，那天子青和青年男子的对话是
　　“小姐，能不能借您的护照一用？”
　　“有事么？”
　　“我需要用它购买一只皮包，如果您愿意花费一些等待的时间，我愿意支付200法郎的费用。”

　　“对不起，我自己也正要使用。”
　　“我想买一款送给我的情人，谢谢你了。”
　　那人想表明自己不是要赚取中间利润的角色，借此说服子青。
　　“那真巧，我也正想买一款送给我的爱人。”
　　“你的爱人？”

　　“是呀，就是这位女士。”
　　江南想起当时男子的表情。
　　巴黎之行，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更加贴近，和物质无关。
　　不看相片中凝望自己的子青，江南也会在独坐的时候想到她，还有和她搭配的“金童玉女”。

　　之后，子青又来了一次慕尼黑，说是父母来看望自己，带了些家乡的特产，分一些给林肖辉。林受宠若惊，当即就请她们到中国餐馆饱餐了一顿。
　　晚上，子青依旧留宿在江南的房间，没有询问也没有邀请，似乎很自然的就是应该这样。
　　天气渐暖，子青不必再钻到睡袋里，但她在地板上翻来覆去的就是没有睡意。
　　“江南，我们出去喝一杯，怎么样？”
　　“喝酒？我去帮你买些拿回来吧。”江南说。
　　“那没有意思，我们去酒吧，对，现在就去。”
　　子青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边催促江南边迅速的到浴室换下了睡衣。
　　不由分说的被子青牵引着，她似乎对慕尼黑的酒吧很熟，三转两转的进了一间。待到坐下，江南才发现她们到了一间“上空酒吧”。
　　这里的女招待一般上身全裸，故有“上空”之称，下身的着装也是极尽简化。

　　江南最初知道这种酒吧是在上中学的时候。
　　当时，哥哥江北疯狂的迷恋物理，由此也很是迷恋一些知名的物理学家。对于很多人的生平传记他都能如数家珍。江南有时也会翻翻他们的逸事来看，记得有一位颇为天才的物理学家的一大特点就是爱坐在上空酒吧内做科学研究。由字面，江南大约猜测到它的意思，后来其它书籍的描述又证实了她的猜测。但亲身的走进来还是第一次，故而全身都觉得不自在，搞不懂子青干嘛要来这里。
　　虽说坐在角落里，江南觉得自己已经很隐蔽了，但这酒吧居然设计得还算完善，她依旧可以看到脱衣舞娘的表演。烟、酒、女郎，子青似乎还颇有兴致，虽然也会不时的将目光移向江南。
　　“我曾经喜欢一个在这里跳舞的女人。”又一次四目相对的时候，子青说。
　　“哦？”江南并没有太大的意外，虽然她有些想表示出意外，“欣赏她的表演？”
　　“不是，是喜欢她。你能明白？我喜欢女人。”
　　子青的直接让江南觉得如果再假作不解，就是刻意的掩饰，有负她的坦率：“我明白。”
　　“是她先喜欢我的，后来我就更加喜欢她。”
　　“现在呢？”
　　“她回台湾了，可能正和谁耳鬓厮磨呢。”子青笑笑。
　　“你没有去找她？”

　　“为什么去？”
　　“你不喜欢她么？”
　　“喜欢，但还没到要一生相守的程度”
　　江南点点头，她想说，有时，就算到了这个程度，也未必有一生相守的机会。
　　苏子青已经可以断定，江南对类似的生活方式并没有什么不能相容的，但理解别人的生活，和走入自己的生活，还是有着相距甚远的一段距离。你不能主观臆想，和丈夫关系淡漠的女子，就会喜欢自己的同性。
　　“什么样的标准能叫苏大小姐一生相守呢？”
　　“没有要求，见到，我自然会知道。”
　　没有丝毫暗示的情况下，她不能再说更深入的话题，破坏两人间刚刚发芽的一点亲近关系。
　　音乐不算太吵，客人也大都遵守规矩，女招待虽然暴露，但并不恶俗，一切比江南的预想还要好些。
　　“当时怎么会想到来这里？”江南问。
　　“最早是林肖辉带我来的，还有几个一起学习德语的同学。”
　　“哦？你的青梅竹马不怕吓到了你？”
　　“青梅竹马？呵呵，我们倒是一起长大的，父母也有些来往。至于我和他，从小的铁哥们儿了。”
　　“他不是你的追求者？”
　　“曾经是，后来被我打跑了。他就讨好的作了我的‘红娘’。”子青调皮的眨眨右眼。
　　原来如此。

　　江南想不出那个看来文文静静的男孩子会有这样的举动。
　　回想一下自己交往过的所有异性，似乎还没有类似的人物。虽然她从未在任何人面前，表露出过自己暗藏的心事，但她知道袒露之后怕是不会有子青的这般运气。
　　人的成长是有高峰和低峰期的，自己和子青之间的年龄差距不过三四岁，但是在不同的年龄阶段这几岁的差距会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尤其当人年少时，绝对的差距产生更大的相对差距。
　　当她在童年大看《排球女将》，《大西洋底来的人》的时候，子青即使再聪明也不会很好的理解其中的剧情，和智商无关是年龄的问题，是相对差距被放大的问题。

　　同样，当她开始艰难的为人妻母的时候，当她开始为生机奔波的时候，子青和她的同伴还在穿着露出膝盖的牛仔裤，听着歌舞升平的音乐，在酒精和香烟中享受着绚烂的梦境和挥金如土的生活。
　　他们或因为父母的庇护或因为时代的进步，不需要象江南一样承受过大的压力与辛劳。他们的经历很丰富，但那丰富的并不是绝大部分的平凡或平庸的生活，而是他们的五光十色。
　　世事阅尽的确有机会让人变得宽容，但其中多多少少有一种苍凉和无奈；可未经世事在很多时候也会让人变得宽容，而且宽容得纯粹宽容得阳光明媚宽容得没心没肺。
　　那是没有伤痛的热情与奔放。
　　日期：2004-02-08 20:42:32
　　（七）
　　江南还是不能很好地适应里面的气氛，所以两人没有停留太久，在楼下加油站的便利店里买了几罐啤酒，拿回宿舍。
　　是不是酒后人就会不自觉的多话，即使没有喝醉，也会有些管不住嘴巴的喜欢唠叨？
　　子青开始有些兴奋的和江南陈述她的一些少年往事，包括她位居高官的父亲，慈眉善目的母亲，以及他们对这个掌上明珠的千般宠爱；没有高考压力的校园生活，还有她在高中里曾经暗恋的英语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