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弈轻松了下去,总算开口回答:“确实见到蛛妖食人,与朋友一起除之。”
道姑点了点头,声音依然清冷:“公子既然除妖,又为何与青麟王子混在一起?”
“嗯?”秦弈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意思?这蛛妖就是和李青麟兄妹俩一起除的好不好。”
道姑认真地看着秦弈的眼睛,似是看他真伪。
秦弈忽然对这眼神起了一种不适感。
不知道这种眼神、以及这种明明是好好问话却让偏让人感觉在质问的语气,应该怎么形容……
说是冷漠或者冷傲都不对,这不是冷,就是平静。可是这种平静并不像一汪清泉般让人舒适,倒像夜空里的银河,虽然很美,却很高很遥远,你只能仰视。
大概和自己看蚂蚁的时候差不多?看见就看见了,不会对这蚂蚁有任何想法,最多就是看见某某蚂蚁扛东西,赞叹一声哎哟很勤劳,然后擦身而过。
说不定恶趣味一起,还顺脚踩死了。
差不多就这样的感觉。对了,这种感觉其实有点熟悉的,很像一个谁……
流苏?
流苏的邪性多半也是源于这种遥远,它说过人世间的条条框框有什么好较真的,那不是本性邪恶,而是处于不同维度俯视众生的感觉。
所谓的涵养,不过是距离。
秦弈索性反问:“仙子是国师门徒?”
心道若是国师的人,那对李青麟有偏见太正常了,整个长生观门人眼中的李青麟都不可能是个好东西。
道姑摇了摇头:“贫道明河,不过一介游方道人,寄居于此,非东华门下。公子也莫要再称仙子,喊声道长便是了。”
明河可望不可亲,秦弈心中第一时间想起了这样的诗句。
简直就是为她而设。
第十八章 赠剑
“不是国师门徒,那大约也是听他们说了些坏话吧。我和李青麟合作除妖都三次了,刚刚昨夜还搞死了个尸虫妖,怎么在你看来除妖的人不该和李青麟混一起?这什么偏见?”
“尸虫妖是你们除的么?”明河平静回答:“它跑了,是贫道除的。”
“昨夜贫道想去看看青麟王子,确认一些事情,无意见到了三位农庄之行。”明河淡淡道:“李青麟明明有除妖之能,却装作无力,放任妖物离去。他的心思只是为解庄中之谜,为了这个最终结果,妖物是跑还是死对他并不重要。这是个权谋者,而非除妖者。”
秦弈汗颜,这么说来确实没错,李青麟当然不是个降妖除魔行侠仗义的人,换了李青君还差不多。但这个黑不了李青麟,每个人的路不一样而已。
他叹了口气:“仙……哦,明河道长找我说这些,到底想表达什么?”
“贫道想说,李青麟这样的人,如果与妖物合作有利,他就会与妖物合作在一起。”
“真是胡说八道。”秦弈不悦道:“真正和妖物合作的是……”
说了一半住了口,这里终究是长生观门口,可不能乱说话。
但他看向观中的神情已经表明了态度,明河微微摇头:“贫道亲见国师除妖,下手狠厉,毫不容情。相反,太子遇刺之夜,有妖气如电,出没王子府上,至今府上依旧妖气深浓。贫道正是为了证实此事,才去暗中看看青麟王子。”
秦弈怔了一怔,在心里反复过了好几遍,猛然瞪大了眼睛。
明河又道:“我见公子能挥棒除妖,又能破八门金锁,显然是修行者。而公子又直呼李青麟之名,不是他的下属,这便有了余地。若公子还有几分除魔卫道之念,不知可否帮贫道一个小忙?”
秦弈眯着眼睛:“你要我调查李青麟府上的妖怪?”
“正是。”明河叹道:“贫道此番游历,专为降妖除魔。曾立过誓言,所学之术只用于妖魔,不得用于凡人。李青麟府上守卫森严,贫道若是强行入府除妖,有些不便。”
秦弈看了她好半晌,一本正经道:“不好意思,秦某除魔卫道的心思没有,要我除膜慰道倒还可以考虑。”
两个词听着根本没有区别,道姑完全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睁着一双大眼睛奇怪地看着他。
这时候才看出了几分美人儿的娇憨感,之前的感受实在太远。秦弈忽然有点乐,这个道姑恐怕在某些方面很单纯,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
他终于翻译了自己的意思:“在下根本不是修士,感知不了妖气,恕无能为力。”
说完转身就要走,这是连长生观都不进了,好像这个道姑比长生观更让他为难。
明河在身后叹息:“公子这是信不过贫道。”
秦弈没回答,默默往回走。心道这不是废话?李青麟给自己的印象很好,就算还称不上朋友,总已经有几分交情在,不信他难道反而信你个素未谋面的道姑?
因为你长得漂亮吗?
那也不给艹啊。
至今你连老子名字都没问过好不好!
退一万步说,就算李青麟府上养着妖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她所言,李青麟是权谋者,不是除妖者,对于一位将来必然登基的国王,在某些事情上与妖怪能合作实在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秦弈也不觉得自己有必要管这种事。
他是来和李青麟合作对付国师的,不是来管李青麟私事的。
第二十章 李青麟
这顿“接风宴”倒也乏善可陈,死了大哥的李家兄妹显然并没有饮酒作乐的心情,更不合时宜。只是在府中常规设席,将李青麟的亲信介绍给秦弈认识。
所谓的亲信们四五个,有文有武,对待秦弈的态度都比较官方。毕竟混到这样的位置轻易不会表露喜恶,哪怕也许有人对这个莫名其妙的方士有些看不起,可什么态度也不会表达出来。
秦弈能看见的只是如沐春风的笑容,在礼敬之中带着淡淡的审视和疏离。
就连李青君也不再是随性的战友亲密感,和秦弈同样保持着距离。席间态度比谁都端庄,秦弈甚至看见她用小手掩着酒杯,淡淡地轻抿。
那亭台之中举着他的酒葫芦仰脖而饮的女子,仿佛只是昙花一现。
“一种很压抑的感觉。”回到自己的客院,秦弈一屁股坐在窗边,斜倚着窗台看院子里的花,“我宁可和李家兄妹行走江湖除妖,也实在不想看见身处京师的他们。”
李青君早已告辞,她自有居所,当然不会留宿在哥哥这里。李青麟也召集了亲信们议事去了,多半是太子位置相关,倒也没让秦弈听,秦弈也不在意,便自己回了客院。
流苏的声音有些揶揄:“后悔跟他们出山了?在仙迹山何等逍遥是吧?”
“心远地自偏。住哪里不太要紧。”秦弈掏出酒葫芦,喝了一口才发现已经见了底,有些无聊地丢在一边。
“你就装吧。”流苏道:“你去赴这个接风宴,为什么不带着桃木剑?”
“带着干什么?”秦弈反问道:“就算李青麟身边真有妖,也不代表这就是弑兄证据,反而搞得我在席间暴起伤人似的,以后还怎么混?”
流苏看似随口问:“如果他真弑兄,你还跟他合作么?”
秦弈出神地看着院子,良久才道:“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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