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口气毫不在意,姿态慵懒,光裸的腿就那么斜放在茶几前,膝上一点多余的皱褶都没有,皮肤白白净净的,在客厅昏黄的灯光下,宛如最上等的白玉珍珠,发出夺目的光。
傅时御眯了眯眸子,克制地移开视线。
他倒是没想到平日里严谨、有分寸的唐希恩,会一连开了两个玩笑,黑他又黑自己。
“所以,”他站起身,微弯下腰看她,眸色晦暗不清,“我看上去像你的金主?”
他的脸贴得有些近,近到她听得到他均匀的呼吸声,近到她看得清他眼下的疲惫。
唐希恩猛然睁大眼睛。
就在她打算伸手推开他时,他一个起身,冷笑着走到阳台处,猛地将移门推开,深秋刺骨的凉风顿时灌了进来。
唐希恩一个激灵,倏地坐正身子,拉过一旁的毯子盖在光裸的膝盖和小腿上,瞪了他一眼,“你干嘛开门?好冷!”
傅时御没答,就倚在门边看她,似笑非笑。
他不说话,唐希恩也不开口,俩人就这样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气氛僵持了片刻,傅时御这才重新关上阳台移门,缓慢从容地坐回原位。
“清醒了?可以好好说话了?”
唐希恩抿唇不答。
“听说你一整天不吃不喝不睡?”
“是没什么食欲,但睡眠还是不错的。”
敢情他深夜化身“辛德瑞拉.傅”,是为了来拆穿自己好吃好睡的?
哼!心机男!
唐希恩斜了他一眼,讪讪瘫回沙发。
他干净整齐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沙发扶手,盯了唐希恩片刻,淡淡道:“把要求一次性说出来。”
“要求?”唐希恩莞尔一笑,露出脸颊两侧深深的酒窝,“这该称之为‘合理述求’。”
傅时御挑眉看她,眸底有笑意,“我建议唐律师把‘合理’两个字去掉。”
这句话的潜台词几乎就等于——这是碰瓷,难道你心里没点逼数?
唐希恩暗忖:傅时御肯定咨询过别的律师!
既然知道她要求无礼,为何又每次都有所回应?
唐希恩这次其实就是想诓傅时御。
精神损失这一块,根本算不到傅时御头上。更甚者,她受伤这件事,即使闹上法庭,傅时御都不一定需要负责。
她一开始也没想诓他,但他却先提出要负责,唐希恩料定他是法盲,所以才会得寸进尺,吃定他不会对自己的伤腿弃之不顾而进一步提出其他要求。
他或许也明白她其实就是想要设计图,但他装傻,那她也就配合着演戏,反正时间长着,总有一天他烦了,兴许就会画一张设计图丢给她了事呢?
“如果真想不开……”傅时御轻笑一声,随后拿起茶几上的小便签本,在上头刷刷写下一串号码。
“这是你打石膏那家医院的心理科主任,你以后有什么想不开的,尽管给她打电话。我已经跟她打过招呼,她会负责开导你。”
唐希恩没伸手去接,语调依旧懒洋洋的:“如果开导了还是好不了呢?如果心理医生有用,也不至于全世界每年有百万人死于抑郁症了。”
“如果心理疏导没用,可以药物治疗。再不行,那就送四院吧?嗯?”
“四院?”
就在唐希恩努力回忆B市四院是什么样的存在时,傅时御早就笑着开门走了。
一直躲在客卧的王阿姨听见关门声走出来,面色不豫地提醒唐希恩:“唐律师,四院是精神病院……”
“精神病院??这个毒舌男!”
意识到傅时御讽刺自己有精神病,唐希恩气得抡起拐杖要追出去,幸而王阿姨一把拦住她。
她气得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醒来时,已是中午。
王阿姨进来帮她换衣服,边忙活边说:“路助理早上来过了。”
“嗯,”唐希恩迷迷糊糊的,“说什么了?”
“他说傅所长最近几天都要工作到晚上十一二点才下班,所以希望唐律师您不要再让傅所长每天下班都往您这儿跑,会耽误傅所长休息。”
唐希恩不屑地“切”了一声,嘀咕道:“他要是爽快点,把我要的东西给我,我才不想每天见到他那张冰山脸。”
因为昨晚被傅时御将了一军,唐希恩今天没心情和他磨。
王阿姨来问今天要不要照例给路助理打电话的时候,她直接挥挥手说“不必”,寻思着这几日想到好点子再让傅时御过来。
一下子暂停了战斗状态,故而她整个人就懒懒散散、昏昏沉沉的。吃过晚饭,躺在床上刷剧,约莫不到九点,她就又睡着了。
要知道,她过去可是熬夜熬得很狠的。拜傅时御所赐,她这次可以完完全全休息三个月呢,从记事起,好像就没这么轻松过……
楼下,一辆低调的黑色沃尔沃S90熄火停在楼梯口。
主驾上的路航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坐在后座、神色疲惫的男人,小声问:“傅所长,这么晚了,您还要上去唐律师那儿么?”
“给护工打个电话,看她睡着了没。”男人揉了揉眉心,轻声道。
路航点头道“是”,很快给王阿姨去了一通电话。一听说唐希恩很早就睡了,路航立刻挂上电话,转头请示:“傅所长,唐律师睡着了,那我这就送您回家?”
车子驶出唐希恩所在的老小区。
一路上,傅时御闭眼休息。
开车的路航时不时透过后视镜偷瞄他,快到公寓时,终于忍不住问道:“傅所长,有个事情我一直很疑惑。”
“什么事?”
“唐律师在您家受伤这事儿,您明明没有责任,为何还要去回应她这些无礼要求呢?”
路航是很替自家boss抱不平的,明明忙得吃饭睡觉都没时间了,却还得分神来陪唐希恩瞎折腾。
“路航,”男人声音低沉疲惫,“她一天拿不到设计图,一天都不会消停。你以为她受伤这事儿我给她压过去了,她就能老实?”
“既然一张设计图就能解决,那还不简单。我让设计部这几天给您出张图,您直接给她,这不就得了?”
傅时御揉了揉发胀的眉心,“你以为她要的仅仅是一张图吗?”
唐希恩又睡到中午才起床。
诡异的是,今天起床后,心情并不像前几日那般欢快,反而从心里生出一股罪恶感。
想来还是因为穷,一没有工作就浑身不自在。
她给远在英国的黎韬打电话,谎称老家事情得两三个月才能处理好,这段时间待着太无聊,想接一些无须上庭的文书业务。
黎韬可能在忙,简单关心过她家里出了什么事,被她几句话搪塞过去后,便就要她直接去找自己的秘书。
黎韬的秘书宁岚与唐希恩一直有公事上的往来,还算熟悉,唐希恩想想没什么问题,挂上电话后,直接又拨给宁岚。
她给了宁岚家里的地址,让宁岚尽快安排快递寄过来。
不料,宁岚却是在下班后,亲自帮她把文件送到公寓。
看到唐希恩的诧异,宁岚笑着解释:“我看唐律师你给的地址就在律所附近,干脆下班直接帮你送来,为公司省点配送费嘛!”
话说着,宁岚的眼神却是飘到唐希恩封着石膏的右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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