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玉看了他最后一眼,什么都没说,也不打算说,而是回身就要上马车。
却在回过头的瞬间,身子一软,向后仰倒下去。
碧桃在车边上,吓得伸手要去拉她,却因为手里还要顾念世子而慢了些。
应无为已经从地上弹起来,伸手接住了她。
很轻很柔,环着她的腰,护着她的头,稳稳地跪坐在了地上。
而后,应无为顶着个乌黑的眼眶,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鼻息,又搭了一下脉,松了口气方对碧桃道:
“无妨,只是心绪过重,晕倒了而已。”
碧桃还处于惊讶之中,除了警惕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也忘记了自己当做些什么。
应无为看了她几息的光景,无奈道:
“这位姑娘,不管在下是好人坏人,你总该让让,我好把你家小姐抱上车吧?不然我这么抱着算什么事儿呢?”
碧桃听说,当下起了怒火。
果然是个登徒浪子!
她立刻将虞琰放在身侧,跳下车,夺似地抢过谢小玉,道:“多谢你了。”
虽然她没有什么身手,但是到底是做丫鬟的,个子又高挑,只一下就抢过了谢小玉——自然应无为也没真的抱紧了,还在后面帮着托了一下——抱着她上了马车。
应无为挠挠头,暗叹自己今天真是被人讨厌到了极点了,却在碧桃背过身的瞬间,眼中染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光。
竟然是谢大小姐呀……
南境这一场雨,到底藏着多少说不得的鬼蜮伎俩?
只是那目光不过瞬间,再次迎上碧桃狐疑目光的时候,应无为早就收起了情绪,顶着个乌青眼圈笑了笑:
“姑娘别担心,我倒是会些医术,不如我去采些草药来吧。”
碧桃眼中的怀疑更深,听见这话立刻道:“不用。”
“你是什么人?”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随即而来,便是扑面的劲风。
应无为差点儿来不及拔剑,只能一矮身,身子向后弹去,避开锋芒。
碧桃吓了一跳,再看时,却是林珩从山林中冲出来,提剑指着应无为。
衣衫发型都有些凌乱,倒是没有血迹。
鼎儿刚见状,当下高兴地活了过来,抱着剑连滚带爬地到了车边,高声道:
“公子!”
林珩“嗯”了一声,刚经历过一场生死之战的眸子里,还有无法隐藏的血腥杀意,耳朵轻动,立刻问碧桃:
“她方才没打伞?”
碧桃“啊”了一声:“小姐跳车打他了。”
她说着,抬手指着应无为。
林珩漠然地瞥了一眼拔剑在手的应无为,并不恋战,而是握住了马缰绳。
应无为见状,果断冲过来扯住缰绳:“走之前,先说清楚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珩并没有回答,而是从袖中摸出面旗子,猛地向地上扔去。
就在旗子落地之前的那一瞬间,他已经抓住了应无为的肩膀。
而当旗子落地的瞬间,忽得风起。
风打着旋儿向上,片刻就散了。
再看时,雨还是雨,林子还是林子,只是本来在那儿的马车,却不见了。
只留地上一面青色画雷纹的旗子,倒在地上,被雨水打湿。
蒙苒和邵莲君冲出来的时候,谢小玉的灵识再次被彻底斩断。
邵莲君气得一跺脚:“别让我抓着那些人!”
蒙苒却捡起了地上的旗子,看了片刻之后揣进了袖中。
“林家的律令旗……”他说着,与邵莲君一起拔剑转身,催动了灵力,“看来师妹是发觉了什么呀。”
林深之处忽得树木摇动,转瞬六个黑衣人就到了他们面前……
马车落地的时候,除了应无为目瞪口呆地看了眼车外,发出了一声十分不雅的惊叹之外,也只有那匹可怜的马儿,再次受到了惊吓。
马生不易呀!
鼎儿自来知道律令旗是什么,而碧桃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也不会怕。
“你……你,你是……你是仙人呀?”应无为打量了一下身侧的林珩,不可思议道,“我以为都是骗人的呢……”
他说着,看向林珩的手,好声好气道:“这个仙人呀,要不您先松开手?”
林珩只抓着他的肩,眼中依旧带着杀气:“总要报个名号才是。”
应无为挠挠头,半点儿不敢反抗的认怂模样:
“这位公子,在下姓应,名无为,我是来寻世子的。”他说着,指向了车上靠在谢小玉身边的虞琰,“是四王爷派我来的。”
碧桃竖着耳朵听他说了姓甚名谁之后,啊了一声。
“你姓应?”她不可思议地打量着他,“可是……我怎么没见过你呢?”
林珩的目光更加不善了。
昏迷之中的谢小玉,一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哪一世。
旋即暗中嘲笑自己,哪儿有什么又一世呢?就是这一世吧。
什么死而复生,别处洞天,不过是她的一场无望的梦。
如今梦醒了,耳边还是淳于羽放肆的笑声。
而她倒在地上,身上是穿透琵琶骨的锁链绑缚着,每动一下都疼极了。
但若是这种疼痛经历第十三年了,任谁也就习惯。
是淳于羽提着锁链,将自己从地上拖了起来,却换不来她哪怕表情哪怕丝毫的松动,这让她很不满,所以声音里带着气急败坏说:
“大小姐可别死,你要是死了,怎么瞧见那狠心薄情的,被千刀万剐呢?”她微顿,笑得更放肆:“我忘了谢大小姐早就看不见了,怕是都忘了他的模样吧?”
应四,应无为,留在她记忆中的印象?
好像不是沉默寡言地在洗马,就是沉默寡言地跟在嫡兄们的身后,做个称职又沉默寡言的风景,被嫡兄们呼来喝去的,打着玩笑的旗号任意折辱,换来的只有他傻乎乎的一笑。
他很高,比寻常人都高上那么一点点,明明模样极好,但看着憨憨的,甚至给人一种脑子不好使的感觉。
是以当自己那一指,漠然说出:嫁谁不是嫁呢?终归要姓应,那就他吧。”的时候,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也呆住了,牵着马,愣愣地看着她。
很久之后谢小玉才想起,那次应无为的神色不是发呆,而是复杂吧。
自己的死期就在眼前,反而更记得曾经。
比如自己那一指,带来的两家人、甚至是皇帝皇后的兵荒马乱。
谢应两家的亲事,是祖父在时定下来的。
昔年应家对祖父有一丸药的救命之恩,因此两家有了交情,恰彼时谢春山的原配、谢小玉的母亲邵氏怀孕,而应家嫡长子与嫡长女是一对儿龙凤胎,今年四岁,都是个粉雕玉琢、惹人喜欢的模样。
日期:2019-09-02 1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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