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最危险的地方相遇,又在最危险的时候分离》
第6节作者:
留下的密码 岳时行大笑,沿着楼梯下去了。
谈竞回到办公室,灯已经被打开,一名年轻的女编辑在大声朗诵一篇小说里的片段,讲的是唐时一位女刺客聂隐娘的故事。
谈竞路过她身边时,驻足听了片刻:“文笔一般,不过字里行间仿佛颇有情绪,作者是谁?”
“用的笔名,不知道正主。”女编辑笑嘻嘻地将文稿整理好,“别看稿子写得有情绪,但笔名却俏皮的很,叫小十七,应该是位女子。”
谈竞重复了一遍:“小十七?想必是家行七,这位作者约莫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滨海大户人家为显家里人丁兴旺,会在排行前加一个十,原本排第二,外人就称十二少,这位“小十七”应该是在家行七。
女编辑一惊一乍地:“能排到第七个,已经算是人丁兴旺了,何必再加那个十?”
谈竞笑了笑:“我也不过是随口一猜,你若有闲心,不如将滨海的大户一一查去,看看哪家的七小姐能写出这样的文章。”
谈竞的办公桌靠窗,一转头就能看到楼下的街景。他坐下铺开稿纸准备写文章的时候,楼下忽起喧哗,他扭头一看,一队身着黄色军装的日本宪兵正列队跑过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知道小野美黛已经将名单送到了藤井寿手上,藤井寿开始抓人了。
方才在办公室里朗诵小说的女编辑此刻也站到了窗边,看此情景,幽幽地叹了一句:“又抓人了。”
谈竞把头转回来,微笑的表情做得像吃痛咧嘴:“是啊,又抓人了。”
想要知道那份名单上的名字,很简单,只需要看藤井寿都抓了谁,立即便见分晓。
宪兵队开始有所动作的时候,小野美黛还没有回到领事馆。藤井寿的执行力向来为日本军部的长官们所赞誉,小野美黛乘坐的车子前脚刚开进领事馆大门,前来缉捕抓人的宪兵后脚就已经从各个办公室里,将名单上提及的三名嫌疑人抓走了。
她与其中一人擦肩而过,那是财务部负责拨款的一个办公员,中国小伙子,就是滨海本地人,性子活泼,每次见到她,都会满面笑容地主动打招呼。
小野美黛在楼道里侧身为他和宪兵让开道路,顺口问道:“他怎么了?”
一个宪兵啪地立正,以咬字颇重的日语回答她:“利用手中职权,将领事馆的资金外用,疑似接济延安地下组织。”
那人在两名宪兵的挟持下挣扎,大喊:“小野秘书!我没有背叛栖川领事,更不会背叛天皇陛下!小野秘书救我!”
刚刚答话的宪兵一掌掴在他脸上,用生硬的汉语呵斥他:“老实点!”
那个青年还在挣扎,使劲想回头看她,眼泪流了满脸。他为日本人工作,他很清楚被带走后等着他的是什么。
“小野秘书请救我!”他喊着,巨大的恐惧占据心神,渐渐开始语不成句,“救我啊!我什么都没干!我冤枉!救我啊!”
小野美黛侧过头,没有看他是如何被拖走的。她在那青年越来越小的嘶吼声中上楼,一直进到办公室里,那萦绕在耳边的声音才彻底没有了。
栖川旬正在她办公室里,坐在她办公桌前,翻看她手上正在处理的工作。
小野美黛在门口站着,神情有些恍惚。栖川旬看到了,轻轻咳一声,将她的注意力拉过来:“藤井寿动手了?”
“从领事馆抓走了三个人。”小野美黛走过去,“领事真的觉得他们有通敌嫌疑?”
“我很乐意还他们清白,”栖川旬道,“只要他们真的是清白的。”
“您将把柄递到藤井寿手上,”小野美黛低声道,“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他还能怎么样呢?”栖川旬微笑起来,“用尽手段严刑拷打那三名工作人员,迫使他们承认他们的确通敌,然后将这个结果报给外务省……也就这些了吧……可这些什么作用都起不到,我只是想给藤井寿找个事情忙罢了。”
小野美黛站在办公桌对面,她好像又听到了楼下撕心裂肺地喊声,到这里来工作的中国人都是想好好过日子的,但国家破败如此,哪还有好好的日子给人过?
“那三个人都是普通工作人员,他们真的能接触到领事馆的高级情报吗?”
栖川旬抬起眼睛来看她,面带微笑,看起来颇为放松:“你怀疑内奸在接触高级情报的人群里?那第一个要被怀疑的就是你了。”
小野美黛也勾了勾嘴角:“我应该是第二个,第一个是您。”
栖川旬开怀笑起来,她站起身,在小野美黛的肩上轻轻拍着:“美黛应该多了解一下谈君的工作,能接触我方高级情报的人未必是内奸,但却有被内奸利用的价值。”
“包括你。”
藤井寿第一轮抓捕活动告一段落,名单上的名字除却闻风而逃的,剩下基本全部抓捕归案。特务机关开始昼夜不停的审讯,哀嚎嘶吼声一刻不歇,捱不住酷刑的人开始胡乱招供,到处拖人下水,藤井寿再根据这些毫无道理的供词去抓新的“嫌犯”。滨海城陷入血雨腥风之中,人人自危,人人不得安枕。
藤井寿对此颇为得意,甚至在栖川旬面前装模作样地叹息:“外务省的篓子,却要我一个军部的人来善后。”
他还没有审出个所以然,名单的始作俑者谈竞忽然再次出手。但他的这次行动却一反常态地没有通知领事馆,而是去找了谢流年。
谢流年一如既往的在家养病,谈竞的电话打到办公室去,是谢流年的秘书接起来的。秘书认得这个名满滨海的新闻记者,但对他却没有什么好印象,架子端的又高又冷漠,一副公事公办地腔调,说局长身体不适,正在私宅休养。
谈竞便请求他告知谢流年私宅的电话,秘书自是拒绝,不仅拒绝,还阴阳怪气地加一句:“说谢局长只管抓人,从不来没问过什么经济,谈记者要采访他,只怕是找错了人。”
谈竞将这些奚落照单全收,依然彬彬有礼:“烦请告知我谢局长私宅电话号码,或私宅地址。”
秘书耐心用尽:“谈记者手边可有镜子?”
谈竞不明所以,答了一句:“没有。”
“那就找一面镜子,”秘书讽刺道,“想必谈记者素日公务繁忙,日常忘记照镜,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就赶妄想做谢局长私宅的座上宾。”
谈竞沉默两秒,扣上了电话。
名单上的人已经全部抓捕完,谈竞交上去的和栖川旬修改后的,两份名单上的区别已经有人用血和性命区分开来,那些名字出现在第一份名单上,却在第二份名单上销声匿迹的人开始变得格外引人注目。谈竞利用身在媒体界的便利关注了藤井寿每日抓人的进程,这场腥风血雨掀到今日,该确定的终于能确定了。
所以这个电话非打不可,非得今天打不可,非得现在、马上打,而且非得打给谢流年不可,因为栖川旬既然不完全相信谈竞,那么同样也不会完全相信谢流年。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拎起话筒,开始拨另一个电话。电话那头连接的是滨海当局财务部的一位副部长,与他颇有私交,听到他深更半夜打听谢流年的电话,还吃了一惊,反复追问他找谢流年到底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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