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五代四百年》
第17节

作者: 一股史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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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和叔父多像啊!望着镜中衰鬓,宇文护找寻着渴望而不可及的叔父的影子,像!太像了!就连叔父都曾亲自说过,“此儿志度类我”。其实,自己和叔父,又哪有一点不像的地方呢?处处像!只可惜,叔父在四十九岁就离开了人世,四十七岁的宇文护努力寻找着自己和叔父在命运上的神秘联系——都是位极人臣,都是有大功于天下,都是宇文家族的掌舵者,如今也都是年近半百,那么,自己余下的生命轨迹,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不久前,宇文毓从天王成为了皇帝,经过崔猷的提议,一场吹吹打打的简单热闹仪式,为大周朝在宿敌齐国那里挣来了面子,也为大周皇帝宇文毓换来了无上的荣光加持。
  山呼万岁,四海朝拜,天命所归。

  宇文毓,呵呵,自己的这个兄弟多么的年轻啊,他才只有二十五岁!他意气风发!博学多识!还能写得一手好文章!众臣交口陈赞他是宽和仁厚的皇帝,是个上天降下的仁君。
  可这群庸人只怕不记得,这为仁君,两年前还只是宇文护从岐州接回的叔父的庶出长子罢了。
  自来人间事,又哪有什么天命所归?
  今日大周宇文家的辉煌,周皇帝宇文毓的天命,不过都是有人用血汗浇灌出来的花朵。
  而这浇花的人只有两个,那就是大周文皇帝叔父宇文泰和自己——如今的大周太师宇文护。
  真英雄,从来都是不动神色的站在暗处。
  宇文护觉得这一刻,自己忽然和逝去的叔父,在灵魂上擦出了一个电光火石的瞬间。
  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心灵感应,一种更加超越的视野和姿态,像是站在山巅、像是飞在天上,在寂静的空旷中傲然众生,哪怕有那么一丝丝寒冷。
  现实的光环离他远去,怅然独行的孤独感,却成了解药,为宇文护的“苦”带来了满足。
  除了叔父和自己,这种感觉,毕竟不是谁都能体验的到的。

  宇文护笑了,在微笑中他似乎看到了将来。他看到了在往后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后的某一个日子,他锦绣簇拥、步履蹒跚的在皇帝的搀扶下走下朝堂,走回家中,走向山野,人们在身后眷恋的呼喊着他的名字,他却头也不回,走向梦幻中朝着自己招手的叔父那里去。
  这何尝不算是一种美好的结局呢?应该算吧。
  宇文护觉得,日子是可以朝着这个方向,安然无恙的过下去的。
  只要一切顺利,风平浪静就好了。
  日期:2019-12-08 20:26:31

  隋史有味道(36)深秋去四川做什么?
  宇文护的孤独感在时间的缓缓流逝中渐渐散尽了,这一年(557年)深秋来到的时候,烦恼的事情就被吹得荡然无存了。
  大周和东边的宿敌高齐已经很久都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争,倒是四月的时候,表弟贺兰祥带兵和吐谷浑来来回回的打了几下,几场仗下来也算是有声有色,弄到了洮州吐谷浑的两座城池,给大周挣来了脸面。
  但宇文护还是觉得有一些无趣,生活似乎进入了一个死循环,而他自己似乎也在朝着通向苍老的路上走去。他不知道叔父宇文泰是否有过自己现在的这种感觉,兴许叔父他老人家不曾有过吧,叔父的一生是光芒万丈的,但也是仓促的,仓促到甚至没有时间去感慨,没有时间去消遣人生的散淡。
  到底是好还是坏呢?宇文护不知道。
  深秋十月的工作日,宇文护照例上朝。
  坐在宝座上的宇文毓依旧是年轻又端正,现在,刚刚从天王变为皇帝的他,提出了一个新的提议,让齐国公宇文宪,也就是自己的五弟出镇蜀地,去做益州总管,而宇文宪,似乎也很满足于这个安排。这两兄弟大冷的天里合计着什么呢?
  宇文护本能的想要反对,可皇帝宇文毓的理由让人根本难以拒绝,因为宇文宪去蜀地任职,是先皇宇文泰时期就确定下来的安排,当年要不是宇文宪年纪太小,这个位置早就该是他的了。
  如今宇文宪已经十六岁,在宇文泰诸子之中又排行较长,也已经具备了处理政事的才略,如果还把他留在朝廷里不放出去,那天下人是不是会说皇帝对兄弟太刻薄了些,把先皇的话全都抛诸脑后了呢?
  面对宇文毓的说辞,宇文护没有说话,这些话似乎是宇文毓早就准备好了要说给自己听的。既然十六岁的宇文宪可以出镇蜀地,那十六岁的宇文觉怎么就不能亲政了呢?如果说国家事大,十六岁的宇文觉受到奸人蛊惑,那眼下坐在宝座上的二十三岁的宇文毓,是不是已经到了亲自处理政务的时候了呢?
  宇文护不动声色的默默想着,宇文毓这小子简短的话里,实在是藏着太多的机锋和暗器,稍一不留神就要掉进他的陷阱里。
  不同意吧,叔父宇文泰早年却有让宇文宪出镇蜀地之意,同意吧,万一这出身宗室宇文宪到了蜀地和宇文毓遥相呼应,弄出个什么清君侧的戏码,自己可是又要焦头烂额的处理一番了。

  宇文护在可否之间游走着,同意还是不同意呢?
  他仰头看了看大殿上宇文毓投来的清澈的目光,依然温柔而充满诚意,那似乎是一个来自追慕先皇遗愿的孝子的目光。
  宇文宪呢?他的眼里倒是满怀斗志与激情,那自然要是干一番事业的神气了。
  只是,宇文护不清楚的,是宇文毓和宇文宪投来的目光里,到底有着几分的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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