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慧这姑娘我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我皱着眉头，随后抿唇，喝了一点咖啡。

　　“既然不知道怎么评价，可以不评价，反正这种人在我眼里，是这个社会的败类，自然也会付出相应的代价。”姑娘微微一笑，眼波流转之间，别有一番风韵。
　　“老板盯着我看干什么？莫不是被我的美貌所打动了？”看到我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流转，姑娘笑得更加欢了。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随后把目光投向另一边，歉意的对着姑娘笑了笑，“并没有，我只是在你身上仿佛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
　　看出我好像不想谈论这个人，姑娘也就没再说些什么指尖轻轻叩着桌子，继续把她的故事讲了下去。
　　“妈，你这是在哪买的这些鱼头，你看都腐烂坏掉了，一看就是放了好几天，炖出的汤来，能喝吗？”厨房里，儿子用力把那些鱼头全都摔到案板上，愤怒的指责自己的母亲。
　　被训斥的老奶奶身材佝偻，如在暴风中被吹的东吹西倒的小草一般，勉强在儿子的训斥中站立。
　　等儿子把不满的情绪发泄完毕，老奶奶这才嗫嚅着开了口，声音很微小，“我也不是故意买这些鱼头的，那个售货员给我选的鱼头，我觉得她是一个很好的小姑娘就买回来了，我也不知道她会卖给我这种鱼头啊。”
　　“你说说你现在眼睛不好使，有的时候还老年痴呆，你能给这个家里做什么？”听到老奶奶这样说，那个儿子更加生气。
　　老奶奶嗫嚅着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浑浊的眼睛里仿佛染上了一层泪水。
　　“你现在住在我们家，吃的穿的用的哪一个不是我们的，现在让你去做个饭，买个鱼头都买回来这种劣质货，你说说你活在这世界上还有什么用？”
　　这时候儿媳妇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声音尖锐如一柄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割着老奶奶的心。
　　“爸爸妈妈，你们不骂奶奶了，奶奶也是为我们好，她不是故意买这些鱼头的……”这时候，一个哭喊声从门口传来，随后一个小孩子一把扑到老奶奶腿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着奶奶的腿。
　　“小宝你过来，我跟你说以后不要跟奶奶出去玩，奶奶老年痴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在公园把你给走丢了，到时候找都找不回来，你就会被坏人拐卖！”看到自己儿子往奶奶那边跑，妈妈连忙过去想把儿子抱回来。
　　“我不过去，我就要跟奶奶一块玩儿！”小宝已经见惯了这个家庭的争吵，已经见惯了，爸爸妈妈训斥奶奶，可是这件事情与奶奶又有什么关系呢？
　　等爸爸妈妈下班回家时，等待她们的永远是那张温暖的灯，那盏灯不就是奶奶点起来的吗？

　　爸爸妈妈没时间收拾家务事，都是奶奶在收拾家务，这么干净明亮的家也不都是奶奶的功劳吗？
　　爸爸妈妈没有时间接小宝都是奶奶一直在校门口等候小宝，无论刮风下雨，都带小宝去旁边的小超市买一颗糖给小宝。
　　牵着奶奶的手吃着那颗糖，两个人踩着四季的风，沐浴着四季的阳光，从幼儿园一直走到小学的路途，这一路上不都是奶奶在陪伴小宝吗？
　　“你这个不孝的儿子！”爸爸勃然大怒，拉过小宝就在她屁股上打了好几下，把小宝的屁股都给打红了。
　　“别吵了，别吵了，我这个老不死的老骨头，还是赶紧离开这个家吧！”

　　悲痛哽咽的哭声从奶奶的喉咙中传出，奶奶用苍老如干枯树枝一般的手擦了擦眼泪，随后转身走出了这个家，身后是剧烈的摔门声以及争吵声。
　　“都怪你，非要把这个老太婆从乡下给接来，现在都好！整天就知道败我们的钱！”
　　“我要是不把她接来，村里人又要说我了，可谁知道她过了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死。”
　　“老奶奶一个人走在大街上，只觉得四周的风都寒冷无比。周围是来来往往的行人，老奶奶踩着枯叶一路行走，一直走到江边。”姑娘一边讲着，目光飘向远方。
　　我透过她的眼睛，可以看到那个老奶奶站在江边，面对着黑漆漆的江水。
　　“老奶奶心想，我在这世界上活了这么久，如今儿子也嫌弃我，儿媳妇也嫌弃我，我也没用了，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老奶奶站在江边站了很久，来来往往的行人没有一个上来询问，你们都很忙，忙着与这个世界为敌，与这个世界对抗，跟这个世界赛跑，没有人会注意到老奶奶。”
　　“后来啊，老奶奶就跳下去了。”
　　听到那老奶奶跳下去之后，我手中动作一顿，咖啡就那样停在唇边。

　　“那个老奶奶没有去找那小慧理论吗？”按理来说，只要她老奶奶去找小慧理论，超市一定会给老奶奶一个妥善的交代。
　　姑娘听到这句话后低下了头，摇了摇头，“奶奶善良了一辈子，她知道小慧也是因为这些鱼头卖不出去，所以才卖给她的，若是她去找小慧理论，超市如果把小慧开除，对小慧来说也不好。”
　　我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常常听到世界上的有些母亲对孩子说，一定要吃亏，因为吃亏是福，可是我想问的是既然吃亏是福，那么为什么那么多的人想着去占小便宜，却没有人愿意吃亏呢？”姑娘说这话时把目光看向我，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

　　“这个问题……”我第一次感觉到这么的窘迫。
　　看到我这副样子，那姑娘笑了笑，把目光收了回来，“对，你也不是人类，自然不会了解他们心中到底想的是什么。我在这人类社会呆了这么久，也知道了人性无常。”
　　“所以千万不要以为吃亏是福，在这世界上，应该努力的为他们抢夺仅有的资源，而不是一味的任人践踏。”
　　“什么，你说我母亲跳江死了？好的，我现在就过去认领尸体。”儿子挂断这个电话以后，把目光转向自己的老婆。
　　“怎么回事？这个老太婆怎么自己跳江了？这事情可与我们没有关系。”听到母亲跳江，那个儿媳妇有点心虚。
　　“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先把他的尸体给带回来安葬了吧。”虽然儿子平时一直对母亲恶语相向，但是如今听到母亲的死讯，他心中还是久久不能平静。
　　“吓死人了。”儿媳妇惊魂未定的抚了抚胸口。
　　儿子为小宝请了三天的假，与小宝一起为她的奶奶送终。
　　这三天里小宝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呆呆的看着大人忙忙碌碌。
　　或许她并不知道死是什么概念，她只知道她的奶奶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奶奶走了以后，再也没有人给小宝买糖吃，小宝也开始做起了校车，上下车回家，在学校里也木讷寡言，不太与别人说话。
　　这天晚上小宝就要睡觉时，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小宝小宝，快醒一醒。＂
　　这声音小包，很是熟悉，“奶奶，是不是你回来了？你在哪里？快出来！”
　　小宝欣喜的穿上衣服，在房间里四处寻找奶奶的身影。
　　“小宝，确实是奶奶，现在你听奶奶的话到床底下躲起来，千万不要出来好不好？”奶奶的声音苍老，透着一点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