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说鬼话、鬼言鬼语》
第40节

作者: 王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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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先生拱了拱手:“我刚与王检验一同看了,那人死的着实是蹊跷,想找最先见了这尸首的人问问。”
  “都问过一遍了……”捕头显得有些不耐烦,“成,再陪你走一遭,看看你这个变戏法的能问出什么来。”
  话说完,涵捕头前面带路,来到了正屋。原本两人离得远了显不出什么来,这一过门槛可看出来不少。这房子是泥夯的草房,门框低,彭先生就这么走过去是无妨,涵捕头入门得猫着个腰,虎子这才觉出来,这涵捕头照着常人好像都高上许多。
  里屋也不大,映眼是四个人一条狗。一个妇人两眼通红坐在炕沿,时不时拿袖头抿两下鼻子。一条大狗趴在那妇人的脚边,看着没精打采的。一个孩子看起来两三岁的模样,拿了个“扳不倒”在炕上玩得正乐。再有一人就是前去寻彭先生的老汉,正站在一边只吧嗒那杆旱烟。剩下那一个看着也就十六七的模样,站在那老汉旁边,玩着自个儿手指头。

  “辣椒……官爷来了!”那老汉看捕头这边一行三人进了屋,赶紧把烟在鞋底上磕了,招呼那妇人。然后又转过头对着这边拱手:“官爷!呦,彭先生也在!”
  涵捕头冲着老汉一扬下巴,说:“你不是要问吗?问吧。”
  彭先生一愣,打量了一下那老汉:“这人,是你找回来的?”未等那老汉搭茬,站在老汉身旁的后生先搭话了:“不,姐夫是俺找回来的。”
  彭先生点点头,看着那后生示意他说下去。那人状了状胆气,说:“俺姐夫是六天前进的山。照常以往,小半个月没有信都是常事。昨个下晌,俺姐夫家大头从山里跑回来了,进了村就开始叫,杵在俺姐家门口叫唤,村里全听见了。大头见了俺姐就咬俺姐的裤脚子,拖着拽着的走,俺们这才知道出了事。俺就找了几个爷们,跟俺一块儿进了山。大头带着俺们找到了一小坡底下,就找见了俺姐夫。”

  “别的呢?再想想?”涵捕头在旁边问,“在什么地方你还能找着吗?”
  那后生想了一会儿:“没别的了,当时都吓坏了……你要是让我找我指定能找着!也没多往山里走多远,离着河不远的一个小坡下头。”
  彭先生问道:“你能肯定那个就是你姐夫吗?”
  “能!”那后生想都没想的答道,“那就是我姐夫!没人形了我也认识,我姐夫右手小指头让夹子打折过,后接上的,我能认出来。况且当时他衣服和家伙都在呢,认出来了。”
  “等会儿!”彭先生出言打断,“你是说你姐夫原本是穿着衣服的?”
  那年轻人摇了摇头:“没有,没穿!”
  “哎!我日你大爷的!”涵捕头当时就愣了神,“老子还以为你们要给他换寿衣呢!合着找着的时候就是光着的?这邪了门了啊!你小子怎么不早说啊?”
  “你早也没问呐……”那后生压着声音回了一句。涵捕头听了登时火起!何时有平头百姓这般跟他顶嘴的:“你小子说什么呢?我抽死你丫的你信不信!”
  老汉赶忙拦下的涵捕头扬起的手:“涵捕头您消消气,甭和小孩子家家一般见识,他脑子不清白,您大人有大量,别和他计较。”
  “跟死者一起找到东西呢?我想看看。”彭先生说道。那老汉恨不得再早些把话头岔过去,连忙答道:“这呢!这呢!彭先生您过来看。”说着老汉掀起了地桌的帘子,一堆东西就这么挤在一块儿,堆在桌下。
  彭先生伸手一样样的捡了出来:一杆火门枪、两把刀、十数个大大小小的夹子一身脏兮兮的蓝靛色的衣裳。
  看到这些东西旁人是不怎么样,虎子脑子当即便是炸了一般!他些东西他见过,他忘不了!就在那离河不远的小坡底下,虎子活这么大头一回瞅见活春宫,能忘得了吗?虎子敢打保票,这些东西就是他瞧见的那个猎户的家什!死的那个倒霉鬼,也十有八九就是自个儿瞧见的那个活春宫的主角!
  “虎子你来看看,能看出什么来么?”彭先生转头问道。

  虎子咽了口唾沫,舔了两下上牙尖,说:“师父,我好像知道……知道是怎么个事儿了。”
  太阳升得还不高,林间还有些薄薄的雾气没有散净,透过树木的枝桠和薄雾洒下来的阳光投在远处影影绰绰看不真切。林子里从不寂寞的,好多的东西活泛着,可是入了眼的少,只能从虫鸣鸟叫里听一个热闹。太阳山上清晨景色还是不错的,若是个文人骚客来了,定是忍不住画两笔画,吟两句诗的。
  可是今日进山的这一群人没这个兴致。昨日说是寻得猎户尸身的后生同他的一个伙伴前头带路,后边跟着涵捕头和三个差人,再后面就是彭先生跟虎子。那后生姓刘,叫刘保庄。昨日里虎子与他闲谈知道,他是那老汉的儿子,而那老汉,是那小寡妇辣椒的表舅舅,这才是为啥刘保庄管那个猎户叫姐夫。
  进了山里自然就没了像样的路,昨天刚下过一场不小的雨,林子里的地面还湿滑着,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裤管子全都卷上了泥。一行人赶路自是辛苦,也都找着话头聊天。
  一个小捕快先开的口:“你们说那小脚的女人,没了丈夫,自己带这个不懂事的孩子可怎么活呀。”涵捕头听了一乐:“你小子看上人家小寡妇了?那本是个贞洁女,说是要给亡夫守孝不嫁的,你就别琢磨人家了。”
  牵头带路的刘保庄的伙伴跟着搭话:“官爷你们是不知道,那大嫂是有人惦记着的!肥水哪能流到外家的田里,这大嫂指不定过些时日,就要改唤作‘保庄嫂’了。”
  刘保庄一听这话臊红了脸,拿手肘怼了自己伙伴一下,骂道:“你这嘴里就是骟得不干净!回家找你娘拿针线缝了再出来见人!”

  那个小伙却是不恼,仍是调笑的语气:“敢做了便是不敢认了吗?我可是听人说了,昨个你和你爹下晌里去你姐姐家里,就是奔着把你姐姐说项给你的。要不然怎的人家家里的丧葬,你爹一手就操持了?你们父子算盘打得响,娶了寡母带着孤儿,还饶了几亩地来。这一则,你敢说个不是吗?”
  刘保庄这一遭语气更急了,梗着脖子辩解:“我与姐姐自小是相好的,与我姐夫抵债才让我姑姑家把我姐姐嫁了。如今人死灯灭,等守完了孝,我娶我姐姐过门自是说得过去的。我若是养大了我姐夫的孩子,他泉下有知,还要感念我给他们家保留香火呢。”
  “好了、好了!”涵捕头催促,“你们的家事便是回家去说,这一头的事情了结了,哪个管你们谁娶了那小寡妇!带路吧!”
  一个年长些的捕快也调笑道:“未必给这小伙子,还许是便宜了我呢!”那几个当差的一阵哄笑,这次领路的两人却是不再搭茬,走得快了几分,不多时便到了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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