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中的好东西》
第24节

作者: 不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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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哥,老哥这边坐吧。”韩三的热情忽然上来了。
  悲伤的长发男左右看了看,慢慢的在韩三对面坐下。

  “多谢。”
  “客气什么呀,桌子那么大,我一个人浪费了。”
  长发男笑笑,喊了小伙子过来点菜。
  等着上菜的工夫,长发男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精致的扁壶,拿过杯子倒上半杯。
  收了壶,浅浅酌着。
  韩三看那酒,色泽极似某种荔枝味道的碳酸饮料,但看长发男滋滋咂咂喝的颇有味道,不由猜测,米酒?

  菜上的快,一碟水煮花生,一碟醋泡的萝卜皮,看来这长发男是个深得酒中神髓的。
  韩三吧嗒一口墨鱼,指了指,“味道不错,您尝尝?”
  “我吃素的。”
  长发男微微昂首,眼里的悲苦愈发的浓重了。

  韩三差点噎到,紧着咽了墨鱼又问,“老哥,您,你是做什么的?”
  长发男不说话,喝一小口,接着悲伤。
  “您是诗人??”韩三小意的猜测。
  “哦?怎么看出来的?”

  长发男总算正眼看了韩三。
  “您刚才噫吁唏了嘛,是个大诗人,大诗人才敢噫吁唏,这就跟古时候评职称似的,级别不够不敢拿来用的。”
  韩三得意,现在诗人可不好遇了,不是自戕不息就是撒癔症,逮着一个可太不容易了。
  虽然不爱学习连高中都混不到毕业,可韩三是个正经八百热爱诗歌的人,打小就热爱,最有力的佐证现在就糊在韩家老宅西厢的墙上。
  有了共识,话题自然而然的展开,两人我一杯啤酒,你整一小口,渐渐聊得熟络。
  诗人姓常,笔名从心,因为对这个笔名大爱,前些年差点把自己户证上的名也申请改成这个了。
  诗人是山左郡圣诞村人,没错,圣诞村。这是个连韩三都知道的地方,还是前两天知道的。
  镖车旅行团预定的旅游路线中,就有去这个村子朝圣的计划,可惜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内斗被无限期的搁置了。
  圣诞,文曲星君降世之地,游山左而不至圣诞,人生之憾也。
  常从心是一个迫不得已半路出家的田园诗人,默默无闻,深居简出,就连圣诞村大半的村民都不知道,他们村里还藏着一个诗人。
  诗人喝干了米酒……也没客气客气给韩三倒一杯尝尝……又吹了韩三两瓶冰啤酒后,气势渐起,风姿也飒爽起来。
  诗人说,其实他前些年刚学写诗的时候,发现自己最擅长的是描颂大山雄川,瑰丽世像。

  可惜诸事繁杂,家里的,促进会的,总是脱不开身出门采风,眼见着蹉跎了,自然悲苦。
  真是可怜,本来好好一浪迹江湖豪放派的,生生被……等会儿,什么,什么促进会?
  “文道传播发展促进会……我父亲前半生都在研究文君的著作,曾自居文君遗徒,以传播文君的书论,歌颂文君的德行为己任。所以,早年间申请成立了这家促进会,想着能汇聚有识之士共同传承文君之衣钵,绵延不断。”
  “然后呢?”
  听诗人讲古,比说书的有意思多了,韩三美滋滋喝啤酒。
  “然后就成立了呗,我父亲是会长,我是副会长。”
  韩三在捧场这方面,拍马也赶不上王大力,干巴巴的也不知道换个词儿,既体现不出提问者的兴趣所在,又容易引发讲述者的忐忑和信心缺失,也就是俗称的,聊劈了。

  “哎,然后我就是会长了呗。”
  好像哪里有什么不对的样子,韩三把田螺壳嘬的吱吱作响。
  “父业子承啊?”
  韩三想象着,一群白胡子老头围着诗人爹痛斥任人唯亲,怪不把诗人愁成这样了,都开始借三哥我的冰啤酒浇愁了。

  “我是副会长,会长不做了总不能就把促进会销册了吧?自然是副会长接任会长了。”
  韩三一拍脑门,有点乱。“我是说,其他人没什么别的想法?”
  “什么其他人?”
  “执行董事啊,研究员呐,顾问呐,还有会计出纳啥的……”
  “没有。”
  “哦。”
  诗人瞪着眼睛和韩三对视半晌,有了点恍然的意思,一字一顿的说,“没有其他人,原来是会长和副会长两个人,现在就剩会长一个人了。”

  “哈哈哈哈哈”
  两人喝到酣处,又有小段子佐酒,不禁豪情恣意,这个要上天揽月,那个挽袖子下海捉鳖,这就准备开始组队耍酒疯了。
  韩三布衣,就普普通通一人儿,文不成武不就,一口气爬七楼不喘,爬十七楼多半要歇两回。
  这么平凡的战斗力借着酒劲出去疯本来就很危险,再带个擅长嘴炮远程群嘲的诗人怂做辅助……估计被人吊起来打都算是捡便宜了。
  好在小六子及时拍马杀到……还是那小伙子帮忙接的电话……韩三手机忘桌子上了,电话响起时,和诗人怂都快走丢了。
  看见手机,韩三冷汗就下来了,酒也醒了大半,也不一门心思的作大死去了,小六子帮衬着,把诗人送回酒店……可巧在一家住着,楼上楼下的。
  回到客房,战局已散场多时。
  铁搭子毕竟不是铁打的,各回房间不多时,呼噜声此起彼伏,隐隐相闻。
  “约好了明天游湖……天气预报说明天阴雨,华飞说雨中游湖朦胧胜景有意境,何小妹也说有意境,说说就散了局。”
  麻蛋,这两个只配当柴火烧的,一场雨就浇服了,韩三不解恨。
  “酒店里好一阵子没信号,我出去找你才看见的。”小六子拿手机给韩三看,“消息圈子里说,老张被车撞了。”
  韩三愣了。
  这是终日打雁雁啄眼,还是善恶到头终有报?
  “怎么回事?老张那身板好险比我都硬实,这是恶贯满盈了?还是被人血亲复仇了?”
  “意外。”

  小六子不知该是个什么表情,“说是去钱庄汇钱,出来后没留神,让一没牌儿的三蹦子给撞了。”
  这老张还是学习上不求甚解,业务上……光顾着琢磨四个轮子的了。
  韩三搓着手,“明天我回去一趟。”
  “啊?”

  “看看老张去,张管事对我不薄,他的事要办。你们玩着,一两天就回。”
  每个人都有脆弱的时候,比如失恋,比如失业,比如失孤,比如失明,比如失禁……
  病痛也是一个人的生命低点,这个时候容易胡思乱想,容易彷徨无助,要是抓住这个机会,可以很轻易的改变一个人对生命、对人生价值的看法。
  韩三小时候拔牙,疼得发誓再也不吃糖,以后果然不怎么吃糖。
  老张这次车祸是个好机会,这老头以后能不能过上靠着墙根晒太阳的幸福生活,就看韩三这一趟暖心的探视之旅能口吐多少白花了。
  一夜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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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无星无月。
  栖霞镇,老城街道。
  韩家老宅堂屋的东山角,一高胖一矮瘦两团黑影,躲在一丛草荆下,偶有一声金属摩擦土石的沙沙轻响,弥散在黑寂之中。
  “轻点挖,动作要快。”
  矮瘦的回头望风,眼中精光湛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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