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乙曾经往家里打过不止一个电话,想和母亲联络上,告诉她自己还活着。可是,每次接电话的都是陌生女人,每次都说,孟母不方便接,有事告诉她就可以……他本来就做贼心虚,以为是家里电话被丨警丨察窃听着,便也就不敢再打。
孟小乙不甘不愿地把身份证交给祖宁。南竹瞟了一眼,见上面的名字是“刘义”,照片倒是孟小乙本人。
一出冷饮店,孟小乙就飞跑着离开了南竹的视线。
南竹长长吁出一口气,脱力般靠在了椅背上。
“你还好吧?”祖宁起身去要了杯热水端给南竹。
南竹恍若未闻,只是把玻璃杯握在手心发呆。那水有些烫,直直地在她的手心印了个红印子。
祖宁皱着眉头把杯子从她手里拿出来。
南竹这才回过神来似的,抱歉地冲祖宁一笑:“祖律师,对不住,我可能不能跟您去查申媞的案子了。”
祖宁点点头:“没事,那个案子都已经结了。倒是你,怎么回事?”
南竹歪着头思考了一瞬。
“不想说也没关系的。”
“没有,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南竹勉强弯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我爸爸……十二年前失踪了……”
祖宁听南竹讲完整个事件,心里已经有了判断,恐怕南竹的父亲早已凶多吉少。
他含蓄地问:“你现在什么打算?”
南竹笑笑:“我知道您在想什么。其实,我自从读大学开始,每年都要到熙春镇住一段时间,大街小巷地发传单,希望能找到见过我爸爸的人。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始终没有音讯,我也知道他还活着的希望其实很小。但是我总是还想要个结果,无论怎么样,我要知道他在哪,是谁害了他。”说到最后,语气已铿锵有力。
“这样,我明天和你一起去熙春镇。孟小乙不像能乖乖听话的人,我在你身边多少安全些。”
南竹这次是真心地笑了:“这会不会太麻烦您了?但是谢谢您,我现在真的很需要帮手。”她把自己的分析告诉祖宁:“孟小乙说,我爸在晚上八点钟让他出门买烟。我爸是个很谨慎的人,他身上带着现金,又是在外地,他晚上应该不会再出门才对。我想如果他没说谎的话,我爸应该就是在旅馆失踪的,我必须得去那家旅馆看看。”
祖宁思考着:“你觉得孟小乙有可能为了钱……加害你父亲吗?”
“应该不会。”南竹也想过这个问题,“按理说,我爸也算是对他有恩。而且当时我爸的公司正是上升期,孟小乙就算当个司机,以后前途也很有发展,他没必要为钱杀人。按我对他的了解,他确实是头脑一热就会顺手牵羊的人,但应该不会做杀人抢钱这种大案,我觉得他没这个能力。”
次日七点钟,南竹已经带着祖宁和孟小乙到了沪市火车站。
她买了三张去熙春镇的车票,“押”着孟小乙上了车。
熙春镇其实离沪市只有不到一百公里,火车一个小时就到。这可能也是孟小乙从熙春镇逃走后,选择就近成为“沪漂”的重要原因。
很快,火车停在了熙春镇。
孟小乙在火车站门口东张西望,嘴里念念有词:“过去这么久了,我也不一定能找到……这火车站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啊!”
“这是熙春镇新建的火车站,老站在城北。”南竹拦下一辆出租车,“上车。”
“哎……其实你也知道老板肯定已经……还折腾啥呢?”
“闭嘴!”南竹努力平静下来,才继续道,“你不用说太多废话,只要找到我爸失踪的旅馆就可以。”
孟小乙缩缩脖子,不敢再开口。
新城和旧城之间相距很远,出租车一路开过来,繁华阜盛的水乡街景和穿梭如织的游人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伛偻着腰慢慢行走的老人,还有一排又一排的断壁残垣。
半个多小时后,南竹让出租车停在火车站旧址前,孟小乙下了车,眯缝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指着一侧:“好像是往这边走。”
三个人东转西绕地找了半个多小时,并没有见到孟小乙口中的如归旅社。
熙春镇是个县级市,以江南水乡风景闻名。最近八九年,为了响应中央发展旅游经济、轻型经济的号召,当地政府投资重金建设了新城区,街边房子都是一色的白墙黑瓦,清澈碧绿的河水就从窗户下缓缓淌过,有姑娘大嫂穿着蓝底白花褂子,包着同色的包头,慢悠悠地撑着小船,用脆软的方言招徕着客人买她们船上的莲子或是菱角,极富有江南特色,已经成为周边省市旅游出行的首选。但是火车站旧址这边属于旧城,因为人流已经被基本疏解到新城区,这边无人拆迁,也少人管理,早已经是破败不堪。只有一些头发花白的老人,可能出于故土难离的心态,又或者即便到新城也没有立足之地,仍然守着这边的旧宅。
在原地兜了两个圈子,仍然没找到如归旅社,孟小乙有些焦躁:“我记得就是这附近啊……可能早就拆了也不一定。”
“就算拆了,也总有人知道那旅馆里的人去哪了。”南竹见一户人家门口坐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便上前打听:“阿伯,您知道这附近有个如归旅社吗?”
那阿伯精神矍铄,上下打量了南竹一番:“如归?你要住店吗?”
“是啊。我们之前在网上订的,已经付过钱了,可按着地址怎么也找不到。”南竹信口胡说,其实在网上根本查不到这家旅店,更不用说地址了。
阿伯慢吞吞地笑了笑:“那丑八怪还在开店啊,上次他还说已经关门了呢。”他指指十步开外的一条小巷,“往里走,第一个口左转就到了。”
祖宁却站定了:“歇会儿,走得累。”又递给老伯一支烟:“老伯,那旅馆怎么样啊?我说订个连锁酒店,又便宜又干净。她非要订这家,说有特色。”
南竹配合地撅噘嘴,抱着胳膊“哼”了一声。
“那家啊,特色是够有特色的。就是老,和我一样,老的不中用喽。”老伯美美地吸了一口烟,“这烟不错啊。”
“这是进口的。”祖宁自己也点了一支。
“嗨,难怪呢。”老伯眯着眼睛,享受地吐出一口烟圈,“那旅馆,开了十几年了。说来也怪,挺大一个楼,就那丑八怪一个人里里外外的打理,倒也挺妥当。最开始还有个老婆帮他,没过一年,说是老婆难产死了,就剩他一人,无儿无女的,也是可怜。”
南竹插嘴:“那他也没个亲戚朋友帮手的么?”
“他爹妈就是本地人,老早就死了。就一个姐姐嫁到新区那头,家里也穷得很。姐姐跟外甥倒是有时候回来看看他。我说他是孤寡命,和我一样,呵呵。”
小巷只有一米宽,仅能容纳一人通过,巷子口几乎被茂盛的杂草盖了个严实。
三人按着老伯的指示,站在了一座白砖砌的四层楼前,门匾上四个已经快褪没了色的黑色大字:“如归旅社”。
这附近其实已经十分荒凉,尤其是拐进小巷之后,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好像周围的房子都已经人去楼空,只有草丛里不时发出些莫名的响动,不知道是野狗还是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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