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思没在电影上,自然也就没看进去。等这会儿回过神来,已经播放了一个多小时,正演到金童玉女似的两个男女主角,缠绵悱恻地抱在一起海誓山盟。
姚盈嗤之以鼻。人生在世,无非吃穿,哪儿有那么多情可伤,愁可感?
她从来没有真正地谈过恋爱——她生在贫民窟,父亲在景区拉人力车,母亲是服装厂的下岗女工,一家人挤挤巴巴地住在大杂院里,三口人只得十几平米的一间屋栖身。房子低矮不说,冬天冷到生冻疮,夏天外头下大雨,屋里就会下小雨,每每这时候一家人就挤在床上,听着雨水滴在脸盆里、水桶里、夜壶里。
长到十四岁,她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人人都说,烂泥洼里长出了最娇嫩的花……父亲的老伙计也打趣,凭着老曹的基因,也能生出这么好看的闺女,莫不是抱错了吧?父亲只得憨厚地笑。
那时候她真的恨死了没出息的父亲母亲。一个只会卖力气拉车,一个连份像样工作都找不到,只能天天的去周围超市转悠,看有没有发传单的零工可做,再赶在菜市场关门前,去捡些人不要的菜,择出能吃的一些来做晚饭。她恨她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却只能睡在父母上铺,换衣服的时候父亲都不知道转身回避——当然也无处回避。她恨每天早晨她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提着夜壶去公共厕所倒掉,再回来在院子里的水龙头下,冲洗那臭气熏天的夜壶。她恨冬天要隔两个礼拜,才能端着脸盆去浴室洗一次澡,只是为了省那两块钱的浴室门票。
所以,当那个人给她递出第一枝橄榄枝时,她毫不犹豫地抓住了。
那天,有个小剧组来隔壁的大杂院取景,她也好奇地挤在人群里,踮起脚尖往里望去。
导演、摄像、助理……十来个人众星捧月般地围着女主角,那女主角一脸不高兴:“来这种地方能拍出什么?”
“剧情需要,剧情需要。”导演满脸陪笑,又跑到摄影机后头看着走位。
拍摄间隙,女主角跑回保姆车休息,导演还在取景地转圈子。猛然回头间,瞥见了人群里的姚盈,哦,那时候她还叫曹翠翠。
十四岁的少女,铅华不施,一张素白透粉的脸像芙蓉花一样洁净明媚。
导演是识货人,目光越过层层路人,瞬间就把姚盈足足打量了三个来回,做出了一个结论——好一朵陋室明娟。
他让助理递给她一张名片,愿者上钩。
她没有辜负这份心意,毅然决然地从学校辍学,搬出了贫民窟,从跑龙套开始,正式踏进演艺圈,也成了导演的小金丝鸟。导演给她改了名字,姚盈。据说是请大师起的,必火。
影音室的门轻轻一响,姚盈从回忆中惊醒,回过头去。
吴渭沉着脸走进来。
姚盈把上下交叠的双腿交换了位置,懒懒地端起酒杯啜了一口:“不怕人看见啊?”
吴渭重重地在她身边坐下,陷在柔软的沙发靠背里:“人都死了,还怕什么?”他报复似的摸上姚盈的腰。
姚盈怕痒,咯咯笑着扭身躲过:“老头子不地道了吧。”她不完全清楚申时安和吴渭之间的协议,但是今天看吴渭的反应,却是非常失望的样子,猜到定然是申时安给吴渭画了什么大饼,却并没有守信。
“哼,骗我给他卖命这么多年,还得给他儿子接着卖命……说了给我股份,给我股份,让我进董事会……现在,五百万打发叫花子吗?”吴渭恨的牙痒痒。
姚盈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老子要你干活儿,小的可不一定还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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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竹和申媞聊了一会儿,见申媞已经不知不觉间喝了不少酒,连忙按住她的杯子:“别喝了,当心明天头痛。”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申媞晃晃头,“我以前在酒吧里唱歌,没事就和酒保学调酒,调出来的都自己喝了。”
“好了,好了,那也别喝了。”南竹瞥见姚盈和吴渭前后脚到了客厅,姚盈往吧台这边看了几眼。她冲客厅努努嘴:“你要喝,回去喝多少都没人管你,这儿可不是喝酒的好地方。”
申媞了然:“听你的。”说着将吧台上摆的酒瓶一一放回原位。
姚盈大声叫丁叔:“丁叔,等下热杯牛奶送到我房间。”又摇着腰肢上了二楼。
丁叔从厨房跑出来:“是,夫人。”转身见到南竹和申媞,笑着问道:“两位小姐可要牛奶?”
南竹摇头谢了,申媞道:“给我一杯吧,帮我加两勺糖,我喜欢喝甜的。”
丁叔答应着:“好,一会儿送到小姐房间去。”
见丁叔进了厨房,申媞冲南竹吐吐舌头:“被人叫小姐还真不习惯,好像旧社会地主家的女儿似的。”
南竹笑道:“这就不习惯了?”她看看表,惊道:“都快十点半了,时间过得好快啊……我得去睡了。”
“这叫酒逢知己千杯少。”申媞挽住南竹的胳膊,“我也回去了。”
日期:2019-10-17 21:10:27
第八章 无眠之夜
南竹陪着申媞走进她的房间:“我看看你的房间和我的一样吗?”
她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圈,这间房与她的布置一模一样,都是一张双人床,一对床头柜,一张圆形的小茶几配了两把小沙发,茶几上放了一个铜质大托盘,里面是一只红色的保温壶、一只玻璃凉水瓶和两只玻璃杯,进门的位置有个盥洗室。
她不动声色地走到盥洗室门口向里面望去。
空无一人,也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她假装将钥匙落在地上,弯腰去捡,趁机向床底看了一眼,并没有什么异样。
南竹放松了些,也许是她多想了——不过,偌大的遗产,如果说没人眼红那才奇怪。
“你自己小心些啊,尽量别出去了,把门窗锁好。你现在身家可不是一般的丰厚。”南竹不好直说,只得含蓄地提示她。
申媞正在从行李箱里拿出睡衣,闻言一愣,忽然笑起来:“钱又没给到我手里。哎呀,我会小心的啦,你怎么像祖律师一样唠叨。”她把南竹推出门,“快去睡吧,我好好锁门就是了。”
回到自己房间,因为傍晚的时候已经洗过澡,南竹只简单洗了洗脸,想起崔莎莎晚上一直没有出来,就又在睡衣外面披上一件长款开衫,想去看看她。
可是敲了好一会儿门也没人开。
难道她下楼了?申媞走到楼梯口向下探探头,刚好看到一个身影走进厨房,很像崔莎莎。
可能是饿了去厨房找吃的,莎莎今晚吃的很少。
还知道饿,应该没什么事了。她穿的是睡衣,这房子里还有申嘉行和吴渭,还有她老板祖宁,不方便下楼乱晃。
正想回房,忽然一间房门打开了,吴渭走了出来,原来他住在崔莎莎隔壁。
吴渭手里转着一把钥匙,见到南竹也是一愣:“南小姐还没休息?”
“哦,马上了。”南竹裹了裹身上的开衫,觉得有些尴尬,没话找话地寒暄着,“您也还没睡吗?”
“口渴,去厨房倒点水喝。”吴渭说着向楼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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