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上的一缕阳光》
第15节

作者: 一窗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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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丫头呢,是不是到林枫儿那去了?”
  “去又怎的,不去又怎的,你不是把她轰走了吗?”就是这话。

  郝摇旗不吱声了,过一会儿问:“这几天你忙什么?”
  “妇女们的事儿,男人家打听什么?”
  郝摇旗又没词了。一会儿,又问:“你不能早点回来?”
  “不能,忙着哩!”
  “那你甚时能忙完?”
  老半天,女人才答:“还有十天吧。”
  郝摇旗掐捏着指头:再过十天就是腊月二十八,到了年跟前儿,该死的闺女怕也该回来了……
  转眼进了腊月二十八,秀儿还是还回来。秀姑倒是喜眉喜眼的,一大早就美滋滋地说:“今儿个林枫儿在耍小车会,陪我看看去吧!”
  郝摇旗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回答:“我可没那份闲心。”
  “去吧——”声音柔柔的,拽起他的手。郝摇旗把手抽了回去。
  “除非骡子下了驹儿——猪婆龙抱娃崽飞上天……”

  秀姑走了。他孤单单,好不凄凉!肚子里的气阵阵往上撞:“去看你林枫儿的新鲜儿,赏你那么大脸,作梦哩!”
  忽然,他好象听到远处传来了鼓声。他屏住气儿,支起耳朵,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去搜寻那若断若续的节奏,只怕把鼓声吓跑似的。
  鼓声越来越近。咚——嚓,咚——嚓……,他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小车会六人舞耍的影子,好象个个都是林枫儿装扮的,六个活脱脱的林枫儿轮番交替,在他眼前连耍带舞,欢蹦乱跳,使他扑朔迷离……
  鼓声镲声炮仗震天动地。世上再没有象郝摇旗那样熟悉这鼓声和歌号。那歌号声响亮、悦耳、亲切,声声敲击着他的心。他觉出了手儿在痒痒,腿儿在打颤,脸儿一个劲儿在发烧,那颗心咚咚地,就差要迸出来。老汉再也按不住自个儿了,好象喝醉了酒,跌跌撞撞跑了出去,推开了大门。

  台阶下,人山人海,人头攒动。女人们踮着脚,男人们把孩子举过头顶,就连树干、墙头和房脊都站满了人。数不清的眼睛望着街心的空场,观赏这三十年后的龙狮灯会。
  那龙狮灯会真是另有一番韵味儿。彩旗灯影下,彩车是那样的精巧、玲珑,鲜红的车帏、嫩黄的车帘,还有那飞扬在两侧的天蓝色飘带把小车装点得光——****人。看那逗车、拉车的四个小丑,带着怪模怪样的滑稽,带着欢蹦乱跳的喜庆劲儿。逗车的,逗得甜、逗得欢;拉车的,迎的紧、接的巧。他们扭着、跳着,撒出急溜溜的小碎步,引出人们的阵阵欢笑。
  秀姑来到身边。她看着郝摇旗,抿着嘴乐,就象搞了什么猫儿腻似的,让郝摇旗犯疑惑。
  他顾不得去琢磨,只想转过头,去看推车“老汉”去看红——艳——艳的彩车。“老汉”格外神气,头上的蓝边卷帘帽高高翘起,额下的两眼奕奕有神,银色的长发飘飘若云,半系着的古红大氅舞动的风流吹得左右飘卷,显得分外潇洒和精神——那自然是林枫儿了。
  郝摇旗用挑剔的眼光盯着他,就见他双臂翻摇,后腰大扭大摆,推着彩车好象吹滚着红彤彤的一团火。渐渐地,他换了步伐,猛不丁地,扬起下颌,“唰”地一个长甩,银白色的长髯飞起,“倏”地飘散开来,罩住了整个脸。全场齐声喝彩。那林枫儿竟甩得兴起,左一甩、右一甩、前一甩、后一甩……简直抖出泼天的白雪,纷纷扬扬、飘飘洒洒,煞是惊人。街面上,喊声、哨声连成一片。
  忽然,那鼓点变慢了。两个逗车的张开两手,一会儿曲,一会儿伸;两个拉车的忽而动臂,忽而抖肩,就象四条花蛇,盘绞在一起,那么轻、那么柔、那么软。不知谁喊了声“太空步”,就见四个小丑,一起款款滑起舞步来:轻飘飘、软绵绵、慢悠悠,好象踩着白云,好象飘滑着水面……
  鼓镲的节奏又变了,变紧了,变急了。就见红艳艳的彩车跟着急驰的节奏旋转起来。四个丑角围绕着彩车飞快旋转,推车的“老汉”忙忙翻飞腾跃。那彩车越转越急,越急越转,竟如旋风般地飞卷着。它带起了一阵风,带起全场的一片欢腾,把山呼海啸的掌声、欢呼声卷上了万里高空……

  突然,“当”地一声锣响,鼓镲全停,万籁俱寂。空场上,神话般地出现了一幅令人惊叹的画面:全个小车会的人马,凝冻了似的,呈现着各式各样的舞耍姿势,六个人包括坐车的“娘娘”,各具情态,动作不一,就象一座大型的合成雕塑,精妙无比。
  意外的凝顿,出奇的场面,令郝摇旗暗暗叫绝。忽然,他一眼盯住了迎面的彩车,浅蓝色的车衬里,托出一位身着玫瑰色衫的“娘——娘”,她凤髻高盘,匀施脂粉,灿若天仙,俨然端坐在车内。郝摇旗一怔:她竟和当年秀姑装扮的“娘——娘”那样相像,简直是第二个秀姑!那“娘娘”正跟郝摇旗打个照面,张嘴要喊,又慌忙闭上了。郝摇旗眼前一亮——是秀儿,是那个该死的、害得他苦思苦想的女儿呵!

  郝摇旗看看秀儿,又看看秀姑;看了秀姑,又看秀儿,心里不知是股什么滋味儿……
  话说九十年代第一个春天来到的时候,也就是在某大学执教的杨帆领头一支六、七人组成的大学生登山队;他们欲远赴西藏攀登珠穆朗玛峰前夕,多年以前居于白门楼的如冰姑舅大表姐——江晓兰曾私下里对林枫、少平哥俩儿说,杨帆说要娶她是很久远的事情了,那年他5岁,她也5岁。

  她记得那天的天气很不错。——尔后她又不无怀念地接下来对如冰、少平等儿时玩伴说:我们在乡下这小院子里玩,盲眼叔、大脚婶娘和我们的父母,坐在院子旁边的大石榴树下,一边快乐地望着我们,一边聊天。我和杨帆哥玩得很高兴,杨帆哥突然对我说:“兰兰,我长大了要和你结婚。”我高兴地拍着小手说:“你抬着大花轿来娶我。”杨帆哥说:“好呀!”
  我们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们的父母正好听见了。大脚婶娘对我的父母说:“俺们家的帆儿在向你们家兰兰求婚呢!”我母亲笑着说:“这两个孩子看上去挺般配的,我看就给他们定个亲吧。”盲眼叔也笑着说:“现在娃娃还小,不懂事,他们大了说不准会怎样呢。”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我说完就忘记了,可是父母们常拿这事情来开玩笑。上了小学后,稍稍有些懂事了,父母们再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我们已经很害羞了,但我们仍然是很好的朋友,一起上学,一起回家。
  上初中的时候,在部队服役多年的爸爸(曾是林枫所在军营某兵工厂——其顶头上司江营长)工作调动,我们全家由县城搬到了省城,我也转到了省城的中学读书。临走的时候,杨帆哥送给了我一个笔记本,我送给了他一支钢笔。他说:“你要常给我写信。”我点点头。我们分手是很高兴的,因为我们还能够见面。开始我们每周通一封信,后来信件渐渐地少了,或许是由于新的环境,或许是由于我们的生活实在太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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